第72章 . 大结局 下一世,便让我先喜欢上你吧_情感互换后,我被太子倒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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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 大结局 下一世,便让我先喜欢上你吧

  皇后吓得面容失色,但又很快平静下来,她强扯出一丝笑,露出一副欣慰的模样:“总算是醒了,你可担心死母后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景詹看着皇后在那里虚情假意,冷眼看着,觉得讽刺非常,他将目光移到碎落在地的药碗上,“母后方才说要帮儿臣一把,是要帮儿臣早些解脱,好再从众皇子中挑选一个好拿捏的,任你摆布,是不是?”

  “太子胡说什么呢。”皇后佯装镇定,“本宫怎么会这么想,你方才醒来,定是没听清,本宫就是想喂你喝药,能让你早些好起来。”

  景詹凝神看了她半晌,渐渐收回眸中的锐利,“是吗?那看来是儿臣听错了。也对,母后对儿臣那么好,又怎么会害儿臣呢。”

  皇后勉强舒了口气,便听景詹又道:“儿臣方才苏醒,浑身使不上劲儿,觉得口渴难耐,母后可否为儿臣倒杯水来?”

  “好。”皇后起身去桌前倒了杯茶,扶起景詹,将杯子递到他的嘴边。

  景詹却不喝,只抬眸直直盯着皇后,忽得笑了一声,“母后不会转而在茶水里下毒了吧,毕竟母后现在毒死了儿臣,悄无声息,谁也不会知道儿臣其实已经醒了。”

  皇后闻言双眸微张,旋即笑着嗔怪道:“你这孩子,开玩笑还没完没了了,不是渴了吗?快些把水喝了!”

  景詹不动,依旧看着她,皇后被看得浑身发毛,心虚地吞咽了一下,将茶盏收回,“你若不喝,就算了。”

  “汤药撒在地上,已证实不了有没有毒,但这杯茶水还在,只要请太医验一验,自能明了。”景詹淡淡道,“母后若是觉得问心无愧,验一验又有何妨呢。”

  皇后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望着步步紧逼的景詹,她嗤笑一声,“本宫原想着让你安安静静去的,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也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她彻底撕下那副良善温柔的面孔,狰狞似地狱的夜叉,仗着景詹没有气力,皇后企图捏住他的下颌,强行将茶水往他嘴里灌。

  却不想还不待她动作,景詹抬手轻而易举地抢走了她手中的茶盏,淡然地下榻,在皇后大惊失色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谋害太子!皇后可真是令朕惊喜啊……”

  自暗处,缓缓走出一人,他一身明黄色的衣袍,眉深目阔,虽鬓间生了白发,却仍是挺拔威仪。

  见到来人的一刻,皇后倏然瘫软在地,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悉数被躲在殿内的皇帝看在了眼里。

  “陛下。”她膝行过去,“臣妾没有,臣妾怎会害太子呢,他可是我亲手养大的。”

  皇帝眸光冷若寒潭,“你都说了只是养子,你以为朕不知道嘛,这么多年来,你借刀杀人,一次次怂恿敬妃,不知谋害了多少皇家子嗣。”

  皇后面露惊恐,还欲狡辩,却被皇帝打断,他高声道:“当初敬妃怀孕七月,在冰面滑倒,帮您做这事的宫女并没有死,她被朕救了下来,如今随时可以进宫与你对峙。”

  “还有那杯茶……”皇帝看向景詹手中的杯盏,“是否有毒,一验便知。”

  皇后看向皇帝,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怔愣片刻后忽得笑了,“看来,臣妾也不必再求了陛下很早便想着要除掉臣妾了吧,您布局多年,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皇帝负手,静默不言,可那双幽深的眼眸里却有几分痛楚一闪而过,少顷,他才冷冷道:“即日起,皇后禁足于乾德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可踏出乾德殿半步!”

  皇后被带走后,皇帝也很快离开了。

  景詹缓步走到内殿的小榻前,拿起绣笼里绣了一半的荷包,指腹轻轻地在牡丹花纹样上拂过,面露温柔。

  此刻,温亭晚应当已经平安到达他在京郊置办的庄子了吧。

  “高裕。”他提声唤道。

  却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旋即是高裕气喘吁吁,焦急无措地唤了句:“太子妃娘娘!”

  景詹蓦然转身,便见温亭晚站在门边,朱唇微张,怔忪在那里。

  她眸色复杂,惊诧,惊喜,气愤,哀怨,委屈……似乎通通交织在了一起。

  “晚儿……”

  景詹诧异过后,小心翼翼地唤她。

  一瞬间,温亭晚抿起双唇,眼圈泛红,泪水似决堤一般不停地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她提裙飞快地跑过去,不管不顾地扑进了景詹的怀里。

  她什么都不说,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青松香,像是发泄情绪一般,放声大哭。

  高裕见此一幕,也是鼻子一酸,他识相地退了下去,顺手关了殿门。

  景詹愣了愣,才缓缓伸出双臂,将温亭晚揉进怀里,许久才道:“别哭了,哭得我心疼。”温亭晚闻言,气上心头,她抽噎了两下,一把推开景詹,没好气道:“殿下既然心疼我,为何要将我送走,你不要我了吗?”

  景詹见她哭红了鼻子,委委屈屈的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小姑娘,又心疼又好笑,“我是为了你好……”

  他还未说完,温亭晚已打断了他,气冲冲地吼道:“殿下将我送出宫去,怎就是为了我好,你是不是早就醒了,却一直瞒着我。你莫不是厌烦我了,那当初干嘛要去夏国把我找回来,直接把我丢在那儿不就好了嘛,何必那么麻烦把我送走……”

  温亭晚尽情地发泄着脾气,此时是一点道理也不讲,一点解释也不肯想听,景詹几次想插进去解释都没成功。

  他无奈,抬手按住温亭晚的后脑勺,俯身亲了下去。温亭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开始时还挣扎了两下,后来便只能踮着脚,揪着景詹的衣襟,无措地呜咽着。

  感受到温亭晚呼吸凌乱,身子逐渐软下来,景詹才放开她,垂眸便见温亭晚两颊飞上一片红云,一双潋滟的眼睛噙着泪雾蒙蒙的。

  “冷静了吗?”景詹戏谑地笑了笑,旋即认真道,“如今朝中局势紊乱,再加上你哥哥失踪,我担心你呆在宫里身份暴露,我保不了你,才考虑将你先送出宫去。等事情了了,再接你回来,恢复你太子妃的身份。”

  温亭泽失踪一事,景詹已派暗卫去堑庸关查明前因后果,怕只怕此事不简单,其中有人作祟。

  若温亭泽最后真的以通敌叛国定罪,那温家众人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如果让人知道温亭晚还活着,她定也不能幸免于难。

  景詹提前做了最坏的打算,才会决定将温亭晚送出宫去,安置在他自己的庄子里。

  温亭晚大概能懂太子的用意,可她就是生气,他问都不问她愿意愿意,就擅自替她做了决定,凭什么!

  见温亭晚依旧是一副气恼的模样,景詹拉着她在小榻上坐下,将话锋一转道:“晚儿,在昏迷的这十几日里,我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我总能看见一个和你生得很像的人,可是她却不是你。”

  温亭晚似有所觉,问道:“是乐环吗?”

  “是。”景詹点了点头,迟疑了半瞬才道,“梦里不仅有乐环,还有叫萧溯的男人,他和我长得可谓一模一样。”

  温亭晚闻言诧异地微微启唇,她虽常梦到萧溯,可却从来像隔着一层雾,看不清他的容颜。

  怪不得,在归然的时候,她时常觉得婆婆看太子的眼神有些微妙,就像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怪不得,婆婆在他们临走的时候,说他们了了她的心愿,还特意祝福了太子。

  原是如此!

  景詹伸出手,再次将温亭晚揽进怀中,轻叹了一声,“初到归然的时候,婆婆就为我们讲过乐环和萧溯的故事,我不知我梦到的是自己的想象还是真实存在事,可我相信,我们的缘分大抵前世便已注定了。”

  温亭晚静静地将脸贴在太子坚实的胸膛上,清晰地听着他起伏有力的心跳声,虽曾拥抱过无数次,甚至做过更加亲密的事,可这一回,他们的心才算紧紧挨在了一起。

  “殿下,我不想走,我想呆在你身边。”

  景詹沉吟了半瞬,“好,不走,我定会好好保护你。”

  他低头,在温亭晚白皙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昨日,宋禹传信来,说是明早便可将到达京城。”

  听到这个消息,温亭晚惊喜地抬眸,眼泪差点没忍住:“终于能见过毅儿了吗?”

  “嗯。”景詹看出她的焦急,“明日我便安排你出宫和毅儿相见,不过安全起见,毅儿暂且只能呆在宫外,待风头过了,再接回宫也不迟。”

  温亭晚思量片刻,觉得太子说得有理,点了点头。

  可是夜,她却因想着景毅,太激动始终没能睡熟,在榻上辗转反侧。

  景詹无奈,将温亭晚搂进怀里,用磁性低沉的声儿在她耳畔道:“睡吧。”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哄孩子一般哄她。在景詹温暖的怀抱里,嗅着幽淡的青松香,温亭晚逐渐平静下来。直到听到她平稳绵长的呼吸,景詹才满意地闭上自己困倦的双眼。

  翌日午后,景詹备了辆马车,将温亭晚送出了宫,去了偏僻巷子中的一间宅院。

  乳娘将景毅从屋内抱了出来,一见到孩子,温亭晚眼眶发酸,忍不住抽了两下鼻子。

  一个多月不见,景毅已长大了许多,眉目算是彻底长开了,小脸肉嘟嘟的,鼻梁高挺,双目圆润灵活,左顾右盼,粉雕玉琢,实在可爱极了。

  他啃着手指,见乳娘想把他递给温亭晚,还不情愿地扭捏了一下。不过待到了温亭晚的怀中,他很快便适应过来,先是懵懵地看了她一会儿,旋即咧开嘴高兴地笑起来。

  “毅儿……”温亭晚哭得泪流不止,将孩子抱入怀里,景毅似有所觉,一手揪着温亭晚的衣裳,一手在她身上轻轻拍着,好似是在安慰她一般。

  “太子妃娘娘。”老道拿着大小包袱,自屋中走出来。

  温亭晚拭了泪,见他这模样,问道:“道长是要离开了吗?”老道点点头,提起其中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给温亭晚看,“贫道也将小公子顺利送回京了,太子殿下赐了不少银两和宝贝,够贫道好好挥霍一阵,是时候去找贫道那小徒弟了。”

  此次她和景毅能平安从夏国回来,老道功不可没,温亭晚微微向他福了个身,“这段日子,多谢道长相助,若没有道长,想必我如今也不会站在这儿。”

  “可受不起,可受不起。”老道忙上前扶她,“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太子妃太抬举贫道了。”

  他拱手还了一礼,“贫道这就告辞了。”

  温亭晚喊住他,迟疑片刻,问了一直以来都很想问的问题:“道长认识乐环是吗?”

  老道的脚步一顿,他回首,那双清明的眸子染上几丝悲色,他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似有些怅惘。

  “认识,贫道很小的时候就遇到了她,她与我……有些渊源。”

  “那……”温亭晚顿了顿,“道长是因为我和乐环长得很像,还是觉得我就是她,才会一次次地帮我。”

  老道不言,看向温亭晚的眼神有些复杂。

  温亭晚颦眉,长得像又如何,她其实并不信所谓前世今生那么荒诞的事。

  “我不是乐环。”她缓缓道。

  老道笑了一声,“娘娘在说什么,您当然不是,您只是您啊。”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娘娘,有缘再见吧。”

  温亭晚望着老道潇洒离去的背景,不知为何,蓦地有些伤感。她只知乐环与萧溯的故事,却不知老道在乐环的人生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她想,那一定也是一段极为美好且有趣的回忆吧。

  其后的日子,温亭晚继续扮演着裴茹,宫人皆知她受太子宠爱,谁也不敢对她不敬,她偶尔出宫去看看景毅,也会顺便偷偷地去到守备森严的温府附近,远远望着。

  还不到相认的时候,她不敢冒险,怕反给父亲母亲带来麻烦。

  她在焦急不安中等啊等,终于在半个月后,一份来自堑庸关的捷报快马加鞭送进了御书房。

  在与夏军一战中,副将刘宁浩被打得节节败退之时,温亭泽带着一众将士突然出现,犹如神兵天降,打了个夏军措手不及,并顺利拿下了夏军一座城池。

  而战后,还未来得及庆祝,温亭泽却突然命人拿下了副将刘宁浩,上书同皇帝请示,还他一个公道。

  原来,半个多月前,温亭泽追击夏军之时,反被刘宁浩陷害,他点燃□□炸毁山体,将温亭泽与几百名将士困于一处山谷之中,并谎称温亭泽失踪,以此污蔑温亭泽通敌叛国,意图夺取军功。

  温亭泽与将士们拼死从山谷中逃出来后,一直在暗处静观其变,直到刘宁浩被夏军打得狼狈不堪之时,才出手退敌,并擒拿刘宁浩。

  皇帝大喜过后便是大怒,当即召来安国公质问。因刘宁浩与安国公关系匪浅,乃是安国公的三女沈云薏的夫婿,皇帝断定此事与安国公脱不了干系,安国公却一味求饶,称并不知情。

  是非曲折,一问便知,皇帝命人将刘宁浩押解进京,不成想半路上刘宁浩突然服毒自尽,并留下遗书称他只因妒忌才陷害温亭泽,与安国公府无关,不愿连累妻子与岳丈。

  真真是死无对证。

  皇后被禁足的事再加上刘宁浩的事先后发生,安国公收敛了许多,向皇帝称病不朝,自以为能躲过风头。

  可没过几日,状告弹劾安国公一党的奏章就如说好了一样同时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堆满了御书房的梨花木桌案。

  从买通考官科举舞弊,贩卖私盐,到克扣灾款,欺压百姓,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令人发指。

  皇帝勃然大怒,当即将安国公与相关官员下了大狱,听候发落。

  而温家这厢,皇帝则亲自出宫,为温府解禁,并宣旨封温留长为太师,封林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赐黄金千两。

  对安国公府和温家这两家的大起大落,众人唏嘘不已,可万万没想到,温家的富贵远不止于此。

  没过多久,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太子妃温氏活着回来了,并带回来一个孩子!

  虽太子深信不疑,可也有不少人怀疑这个太子妃的真实身份,事情过去了半年多,原已殁死的温氏怎又突然出现了,这段时日她又去了何处。宫中流言纷纷,并逐渐传到了宫外,说是太子妃温氏当初并没有死,只是卑鄙无耻的夏国人为了日后能拿太子妃腹中的小皇孙要挟大骁,才造了伪尸,劫走了太子妃。

  流言还夸大其词,将太子妃在夏国受的苦,以及逃亡时的艰难,生产时的九死一生讲得惟妙惟肖,一时引起百姓群情激昂,誓要灭了夏国,为太子妃报仇。

  这是温亭晚同景詹商量好的,毕竟真的原因太过离奇,不好讲清。此说法虽与真相有所出入,可是能引发民愤,也算是起了效果。

  温亭晚回宫后,先是见了太后,太后不可置信地听她说了原委,抱着她痛哭了一场,只反反复复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刚止住眼泪,稳了情绪,见乳娘将景毅抱过来,太后眼泪又崩落而下,直说这孩子与太子生得像,欢喜地抱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放。

  从太后宫中出来,温亭晚又去见了景姝,同样是好一顿哭,到第二日出宫去温府时,温亭晚的双眼都还是肿的。

  与见太后和景姝时不同,温亭晚坐在马车上,一想到父母亲,眼泪就又止不住往下流。

  马车在温府门口停下,温亭晚擦了眼泪,强扯出笑,极力希望别把气氛再弄得悲悲怆怆的。

  可见着比以往沧老憔悴了许多的温留长和林氏,温亭晚心一疼,径直跪倒在了二老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林氏在贺槿湫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细细端详了温亭晚好久,才颤声问道:“是晚儿吗?我不是在做梦?”

  贺槿湫噙着泪答:“母亲,是真的,是妹妹。”

  “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温亭晚哽咽道。

  林氏狠狠捏了自己手背一把,感受到疼痛,才确定真的不是做梦,她扑上前将温亭晚扶抱起来,一声声似要哭断了肠:“是晚儿,是我的女儿回来了,是晚儿……”

  现在后头的家仆想起温家这半年来的遭际,再见此情形,都哭得不能自已,连坚毅如温留长也在一旁偷偷抹起了泪。

  似被这悲伤的氛围所感,被乳娘抱在怀里的景毅也开始哭闹起来。

  哭得止不住的几人这才被转移了注意,温亭晚将景毅接过来哄着,对林氏和温留长道:“父亲母亲,这是毅儿,是你们的外孙。”

  林氏将孩子抱过来,激动得话都说不出了,许久才道:“好,好,太好了,你哥哥想必也很快就能回来了,等你哥哥回来,我们就一家团聚了。”

  虽是如此说,然前线战事正酣,温亭泽整整打了四个月才一路攻进了夏国皇都。

  夏国皇帝在城破前便赐死了所有的妃嫔和公主,让心腹带走了几位小皇子,后在殿前拔剑自刎。

  夏国早已民心焕然,在皇帝的□□下哀声载道,故大骁军队攻进皇都时,百姓几乎没有反抗,选择了乖乖降伏。

  温亭泽是在十月回来的。

  林氏大喜过望,虽没能去城门亲迎,但还是天未亮便起来准备膳食。去看热闹回来的婢女七嘴八舌地同林氏讲大公子有多么多么的威风,林氏欣喜之外,也有些担忧。

  温亭泽被簇拥着进府后,林氏一把拉住他,满目忧色,上下打量着。

  “母亲,你看,儿子没死,这不好好地回来了。”

  林氏听闻此言,狠狠往温亭泽身上拍了一下,“说得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林氏说罢,心疼地抹了两把眼泪,拉着温亭泽往里走,“去用膳吧,我备了好些你爱吃的菜呢。”

  温亭泽一路过来风尘仆仆,他抹了把下颌的胡渣,垂眸瞧了瞧自己的衣衫道:“母亲,让儿子先回房换身衣裳吧。”

  林氏点了点头:“去吧,刚好湫儿也在屋内,她今日起得比我还早,帮着我忙活了一上午,我见她累得不轻,让她先去房中休息一会儿。你将她叫起来,一会儿便可以用午膳了。”

  乍一听到“湫儿”二字,温亭泽愣了愣。

  在军营时,林氏时常寄信来,字里行间总是提到贺槿湫,开始时温亭泽也不过只是随意瞥过,可日子久了,再来信时,他总会不自觉先看有关贺槿湫的那段,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会心一笑。

  “她还好吗?”温亭泽问道。

  “好着呢。”林氏笑了笑,“这都将近一年未见了,还不快去看看你媳妇。”

  温亭泽硬着头皮,往从前住的院子而去,可不知为何越来越紧张,甚至掌心都冒出冷汗来。

  虽一年未见,可通过那些信件,有关贺槿湫的消息,他却几乎都没落下。故而也知道,他不在的时候,贺槿湫是如何代他侍奉温家二老的。

  不管是温亭晚“死”的时候,还是他失踪的时候,都是贺槿湫在安慰林氏和温留长,甚至在温家大难临头的时候,都没有选择逃走。温亭泽揣着心思,低着头刚跨过门槛,便有一人冒冒失失地冲了出来,两人撞在一块儿,见那人往后摔去,温亭泽下意识拉了她一把,直接令那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鼻子好疼,你的胸怎么硬得跟石头一样啊。”

  温亭泽垂眸,那人也恰好哀怨地抬眼看过来。

  一张脸玲珑小巧,还不及他的手掌大,眉若远黛,唇似樱桃,一双潋滟美眸泪汪汪的透着委屈。

  她身段姣好,凹凸有致,鹅黄色的短夹袄下,能看到罗裙裹住的小腰盈盈一握。

  他总觉得这张脸十分熟悉,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姑娘,姑娘,你跑慢些!”后头一人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恰是贺槿湫的贴身侍女梅儿。

  她看到温亭泽顿时愣住了,“姑,姑爷,你回来了!”

  姑爷?难不成……

  温亭泽双眸微张,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实在无法将眼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与曾经的贺槿湫联系在一起。

  “看什么看。”贺槿湫被盯得发毛,没好气道,“你回来换衣裳的?那你换吧,我都要饿死了,先去正厅等你。”

  贺槿湫快步离开,留下温亭泽在原地依旧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

  “姑爷是不是认不出我家姑娘了,我家姑娘自打来了温家,便不似从前那般整日只知吃睡了,跟着温夫人绣花做菜,上山拜佛,便慢慢瘦了下来。”小梅靠近一步,忍不住打趣道,“姑爷,我家姑娘如今可美?”

  温亭泽懵懵地点了两下头,随即反应了过来,他尴尬地掩鼻轻咳两声道:“瘦点好,瘦点好……”

  见温亭泽脚步飘飘然地走进屋去,小梅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口是心非!

  她不知温亭泽其实已经在发愁了,他和贺槿湫曾经约好成亲两年便和离的,如今已经过去一年了,他突然有点不想和离了。

  更严重的问题是,他怎么告诉贺槿湫,当初他说他喜欢男人其实是骗她的!

  温亭泽这厢正在苦恼,温亭晚那儿听到小太监通传的话,也是犹豫不决。

  她没有想到,被废后打入冷宫的皇后突然提出要见她。

  两个月前,安国公及一众党羽在午门被斩首示众,安国公府的其余家眷都被流放至荒无人烟的北境。

  至于皇后,念及几十年的夫妻情谊,皇帝终究还是手下留情,只废了她的后位,将她终身幽禁在了冷宫之中。

  宫里人都道皇后疯了,夜半时分总爱抱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哼着小曲儿,喊着夭折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名字。

  温亭晚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前往冷宫。

  秋日本就萧瑟,可凄寒寂静的冷宫似乎又将这清瑟的氛围放大了数倍,秋风卷着落叶扑在了温亭晚的脚下,她抬头便见皇后坐在屋外,怔愣地看着院中那株银杏。

  “母后。”温亭晚冲她微微施礼。

  “你来了。”皇后自嘲地笑了笑,“大抵也只有你还会叫我母后了吧。”

  “母后找臣妾来所谓何事?”温亭晚直截了当道。

  皇后指了指眼前的黄澄澄的银杏树,眸光温柔,“我第一次遇见陛下的时候,也是在这般美的银杏树下。那时,我也做过很多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的美好的梦,初初嫁给陛下的时候,也确实渡过了那样的时光,只是……”

  她勾唇泛起一丝凄凉的笑,“太短暂了!不久,我便眼看着陛下的身边出现越来越多的女人,他来我的房中的时间也越发少了。我知道,陛下纵然流连于那些女人之间,看似雨露均沾,可他最爱的却仍是敬妃,青梅竹马的情谊终究不同。”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终究不能将所有的爱都给敬妃一人,我嫉妒敬妃,便想毁掉她,想让陛下厌恶她。我一次次激起敬妃心中的妒意,怂恿她,借她的手弄死后宫那些女人们肚子里的贱种。”

  皇后忽得止不住大笑了两声,泪眼却随着笑声簌簌而下,“可是,不管敬妃怎么做,陛下都无动于衷,我甚至亲手将证据摆在了陛下的眼前,可他依旧对敬妃宠爱有加。我这才明白,除了敬妃,所有女人在陛下眼中都不值一提。他表面上器重安国公府,也从来给足我皇后的体面,可实则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只为彻底将我和安国公府铲除。”

  听皇后说了那么多,温亭晚却仍然不为所动。

  可怜之人却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路。

  可无论她是可怜还是可悲,都无法成为她这么多年来,害死无数无辜生命的借口。“母后若是想说这些,恐怕臣妾难以与您共情,臣妾告辞了。”

  温亭晚干净利落地转身,方走了两步,便听皇后低吼道:“你以为你如今得到了太子的宠爱,就能高枕无忧了吗?男人都是薄情种,皇家的男人更是,你拿什么保证,温家就不会成为下一个安国公府呢!”

  温亭晚的脚步滞了滞,她抿唇沉默了片刻,依然头也不回地往冷宫外走去。

  身后是皇后放肆讥讽且疯狂的笑声。

  两个时辰以后,宫人传来消息。

  皇后死了,就吊死在那颗灿若黄金美不胜收的银杏树下。

  吊死,那模样应该很不大好看吧……

  听到这个消息,温亭晚脑中只闪过这么一个想法。

  晚间,景詹来的时候,温亭晚正坐在榻上缝制景毅的小衫,他只看了一眼,便知她心绪不安,因温亭晚绣工精湛,可那小衫的针脚却乱了。

  “在想什么?”景詹拿走她手中的小衫,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

  温亭晚低落地摇了摇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臣妾只是有些累了……”

  “我听说你今日去见了她。”景詹问。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皇后。

  “嗯。”温亭晚轻声应道,忽得伸手缠住景詹的脖颈,低首吻下去,她的吻很青涩,颇有些不得其法。

  景詹让她磨了一会儿,才扣住她的脑袋教她什么才叫真正的亲吻。

  待分开时,温亭晚双颊泛红,低低轻喘着,她毫不客气地去拉景詹的衣襟,却被景詹拦住了。

  温亭晚今夜的主动让景詹有些不适应,不由得蹙眉猜想起来,“可是她对你说了什么?”

  温亭晚不言,只是挣开景詹的手,继续去扯他的衣衫。景詹不知温亭晚白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再次躲过去,一把将温亭晚横抱起来,放在了床榻上,为她盖好衾被。

  “你身子还未好全,这些事尚且不急。”他柔声对她道。

  温亭晚颇有些气恼地看向景詹,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月来,太子就是不肯碰她。明明他的伤已经好了,她生下景毅也已七个多月了,怎么可能还未恢复完全。

  好几个夜里,两人抱在一起儿,她不是感受不到太子的渴望。他们虽偶尔也会做亲密的事,可太子却始终不肯到最后一步,每次都说还不到时候。

  “殿下是不是嫌弃臣妾了?”温亭晚嘟起嘴,委屈地看向她。

  “别想有的没的。”景詹在她额上点了点,无奈道。

  “你就是嫌弃臣妾了。”温亭晚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理他。

  景詹轻柔摸了摸温亭晚的头,想要安抚她,却被她避开了,景詹望着温亭晚赌气的模样,轻叹了口气,垂眸若有所思。

  三日后,温亭晚还躲在衾被中睡懒觉的时,景詹就已下了朝,他换下了一身朝服,去唤温亭晚起床。

  “起来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这太阳都晒屁股了,毅儿起得可都比你早。”

  温亭晚不耐地扭了扭,“不起,不去,臣妾还困。”

  习语在一旁看着看着便笑了,自打她家主子回来以后,仗着太子殿下的宠爱愈发有恃无恐,无法无天起来,从来闺中的坏毛病如今一个个全都蹦了出来。

  景詹在温亭晚鼻间刮了刮,宠溺道:“好好好,你且继续睡。”

  他连人带被将温亭晚抱起来,动作轻缓地放进了马车里。

  直到几个时辰后,到达了云麓山山脚下。温亭晚才肯起来,穿了衣裳,同景詹一起爬上了静安寺。

  她一路问了好几遍,他们究竟要去做什么,可景詹都始终不肯正面答她。难不成太子还想学妇人们烧香拜佛不成。

  入了静安寺的山门,太子却并未带着她去金殿,而是绕过寺后,穿过一道月亮门,走入一条偏僻的小径。

  温亭晚似有所觉,百步之后,果见那棵古柏矗立在那里,繁茂细长的枝叶迎风招展,系在树上的千万根绸条亦如红浪翻滚,其上文字若隐若现。“殿下带臣妾来这儿做什么?”温亭晚不解。

  景詹不答,从怀中取出一根破旧褪色的红绸。

  温亭晚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她一年前亲手取下并埋在这里的那根。

  “这不是……”她诧异道,“缘何会在殿下手上。”

  “那夜,其实我一直在暗处看着你,待你走了之后,便命人将它挖了出来。”景詹看着红绸上依稀可辨的字,歉疚道,“从前是我不珍惜,可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崭新的红绸,将新旧两根红绸系在了一起,一抬手便轻轻松松系在了一个温亭晚踮脚都够不到的地方。

  两根红绸随风时而缠绕,时而飞舞,纠缠不休。

  破旧红绸上模模糊糊写着“愿与太子相濡以沫,白头终老。”

  而崭新的红绸在细碎的阳光中清晰地映出其上漆黑的字样。

  “愿与爱妻温亭晚生生世世,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景詹牵起温亭晚的手,忽然道:“晚儿,你当初嫁给我,是父皇为了钳制皇后,阻止沈云霓入东宫,才借着献画的名义,让你名正言顺成为我的太子妃的吧?”

  温亭晚粲然一笑,却不答他。

  的确如此,当初太子在秋狩之上救了她,她便对太子心怀爱慕。不久之后,皇帝便偷偷在宫外召见了她,问她是否愿意成为太子妃,并毫不避讳地向她讲明了缘由。

  太子虽养在皇后名下,可皇后却始终将他视为壮大安国公府的工具,若沈云霓真的嫁给了太子,诞下了嫡子,待皇帝驾崩,沈家逐渐势大,便无人可与之抗争,只怕安国公府到时反会成为太子的一大阻碍,甚至是心头大患。

  温亭晚当年确实是怀着爱慕,也抱着报恩的心嫁进东宫的。

  可她不知,原来不只是她,整个温家都是皇帝为了给太子铺设前路而利用的棋子。

  没了安国公府这个后盾,皇帝便想着扶持温家,以支撑太子的储君之位。

  温亭泽当年突然决定奔赴战场,怕也是皇帝在后推波助澜。

  温亭晚看向太子。

  皇帝为了太子,为了大骁的未来用心良苦,殊不知其实太子比他想象的更为睿智沉稳,安国公府落此结局,其中也有太子一份,想必将来他定能成为超越现任皇帝的一代明君。

  “晚儿,温家不会成为第二个安国公府!”景詹似乎看出她所想,信誓旦旦道。

  “我知道。”温亭晚回之一笑。

  她一直都知道,她不是皇后,她们不一样!

  她没有野心,温家同样没有。

  她抬眸看向那崭新的红绸,忽得撇了撇嘴,对太子道:“殿下,你还说什么生生世世,若来世我不喜欢您了可怎么办?”

  “你不必喜欢,一定别喜欢。”景詹认真地看向她,“下一世,不,往后的生生世世,便让我先喜欢上你吧。我定会好好追求你,直到你说愿意为止。”

  温亭晚怔了怔,旋即俏皮地一笑,“殿下可记牢了,这可是你说的,别往后喝了孟婆汤便忘个干净。下一世没有易情术帮你,你可不要半途而废啊!”

  景詹的眸光柔似春水,他忽得低头,捧住温亭晚的脸深深吻了下去,不似从前的霸道,这个吻缠绵而又轻柔。

  天高气清,秋风裹挟着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景詹放开她,语气诚挚地答。

  “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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