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之子于归（一）
新婚第三日，李世民带着长孙桃夭归宁，一应的车马用具都是郑氏帮忙张罗的，唐国公是隋朝的显族，但此次归宁郑氏只给配了一辆马车，四个随从，按照隋朝的礼仪，这已经是精简的不能在精简了。
长孙桃夭站在府门外开着朴实无华的马车和随从，想起之前听舅母说的张希璇归宁时的场景，内心有很强烈的失落感。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可她明明已经嫁进了国公府，原以为这是给舅舅长脸的机会，却不想，归宁如此的寒酸，她不知道人们看着这样的车马会怎样议论唐国公府和高家，但此时此刻她必须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压在心底，不能让李世民看出任何异样。
“是不是心里不好受？”刚刚上车李世民便开口问到。
“没，没有。”长孙桃夭回避着李世民的目光。
“按照礼仪，国公府的归宁至少也要两马四架，随从怎么也得配够十六人，只是如今形势所逼，只能一切从简。”
听着李世民无奈的空气，长孙桃夭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眼中满是疑惑。
“李家近几年外出打仗，未逢败绩，如今这位陛下的性情难测，帮助他一起打天下的韩将军和贺将军一家说下狱就下狱了，李家现在只能收敛锋芒，免得招来无妄之灾。”
长孙桃夭看着李世民真诚的眼神，才渐渐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了，他是唐国公次子的妻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唐国公府，她那些想要显于人前的虚荣心和炫耀欲，很可能会给偌大的国公府招来祸事，她的内心突然升起一阵愧疚之情：“对不起，我，我想的太简单了。”
“刚刚不是说没什么吗？怎么突然就想的太简单了。”李世民笑着说到。
“我？不是那样的，我。。”长孙桃夭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了，瞬间局促了起来。
“你自幼长在高家，你舅舅和母亲把你保护的很好，我很不希望你嫁给我之后，变成一个畏畏缩缩，什么都不敢说的妇人，有很多事迫于局势，我确实做不到让你满意，但日后我定不会亏待于你的。”
“我知道，是我，是我太小孩子气了，还没长大，看到什么事不知道多想一想。”
李世民看着有些愧疚的长孙桃夭，突然有些心疼的说：“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把你娶进李家，给不了你任何的排场、体面，传出去怕是也要被人说三道四。”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肯把我娶回家，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我本不应该在多要什么，是我自己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每个人都有虚荣心，我们住在洛阳城里，大家难免要攀比，你不想输是很正常的，只是有些虚的东西，先下不得不收敛一些了。”
“李家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弱，对吗？”长孙桃夭突然很小声的问到。
“哈哈。。哈哈哈，当然，父亲和兄长征战多年，自然是攒下来很大的基业的，只是不敢功高盖主，毕竟这天下此刻还是杨家的。”
“此刻？那，这天下会成为李家的吗？”
李世民听到这句话，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轻笑着说：“如今的隋朝，农民起义遍地开花，这天下未来是谁的，谁又知道呢？”
长孙桃夭没有回话，只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到高府门口时，几乎整个高家都在门口迎接了，这出门接客的人比来人多出去一倍不只，高府门外早早的便站了很多来看热闹的百姓，大家看着唐国公府的轻车简从，都止不住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这可是国公府啊，这归宁的车马连京郊的大户都不如。”
“谁说不是呢？听说唐国公虽能征善战，但是也并不得人心，好些人打完仗就只认陛下，不认唐国公了，这一任国公爷的官职本来也不大，俸禄也没有多少，又有那么多儿孙要养，家底自然是不丰厚的，怎么比也比不过皇家去。”
“是啊，上个月，张大人家的千金归宁，那排场多大啊，车马东西足足有半条街，看热闹的人都惊到了，这一比，李家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人家张大人的千金如今毕竟是秦王妃了，这国公府自然是比不上的。”
人们议论纷纷的走开了，这些话几乎一字不差的落在了正在寒暄的高家人和李世民的耳朵里。
高士廉似乎并没有因为李家的轻车简从而闷闷不乐，看到长孙桃夭和李世民，那是满脸的喜气洋洋，长孙桃夭看到舅母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但母亲和兄长也都还好。
其实，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家人解释这样的局面，或许她什么都不应该说。
这顿归宁宴高士廉准备的异常丰富，长孙桃夭看着正堂的席面，难免有些局促。李家归宁的车马只是洛阳城寻常普通人家的配置，但舅舅的这顿饭，却一眼看过去，就是国公府的配置。
舅舅的官职不大，每一年的俸禄也只勉强养的起这一大家的人，如今这一顿吃下来，高府上下这个月怕是日子都不好过了。
“站着干什么呀，还不快点入座。”高士廉兴高采烈的说。
长孙桃夭和李世民互相看了看彼此，坐了下来。
“舅舅，这。这未免太铺张浪费了些，我和世民。。”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们高家难得出一件这么大的喜事，自然是要好生庆祝的。这不算什么，舅舅还负担的起。”
“那多谢舅舅的好意了，世民先敬舅舅一杯，谢舅舅的盛情款待。”
“好！好，大家一起，一起！”
这顿饭长孙桃夭吃的并不开心，从新婚到现在，几乎没有一件事，是按照她预想的发生的，这之前她所有关于婚姻的美好幻想，在这三天都破灭了，是那种几乎彻底的破灭。
她如愿以偿的嫁进了国公府，但一切都不是她梦里的样子，除了旁边坐着的这个人，所有的一切几乎都让她失望，只有到这一刻，她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扎根在心底里的虚荣心慢慢的变成了一种几乎魔鬼的东西，控制着她，她深深的知道这不对，她不应该攀比，她不应该羡慕，她是她，张希璇是张希璇，可是那种近乎嫉妒的情绪却不段向着自己的心口涌了上来，她几乎无法做到让自己面色如常。
长孙夫人一眼便看出了女儿的心事，吃过午饭，便说：“虽只是三天没见，但不知怎的，是在是想的紧，我把桃夭带到后面去说说体己话，你们聊。”
“自然是会这样，毕竟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了吗？快去吧。”高士廉起身开心的说到，然后便和李世民、长孙无忌到前厅喝茶了。
“母亲，我。。”
“你，你自己还知道啊，吃饭的时候，你那是什么表情，像是谁欠了你什么似的。”
“你们把我嫁到李家，不就是为了扬眉吐气吗？如今这个样子，还谈什么扬眉吐气。”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把你嫁到李家，是为了你以后的日子，怎么会是为了扬眉吐气呢？你这个丫头，平日里挺识大体的，如今怎么这幅样子？”长孙夫人听到这儿，气的心口疼。
“母亲，我们被大兄长从长孙家赶了出来，您虽背着一个长孙夫人的名义，但外面的望族们宴请，大部分也没您什么事了，即便邀请我们，也是高家的亲眷，您就不生气吗？您就不希望有朝一日能压住大兄长一家吗？”
“长孙桃夭，你，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舅舅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高家的亲眷怎么了，比你长孙家的就低一级了吗？我看着长孙家的人心里不平衡，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心里不平衡了？我问心无愧。”
“那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嫁到国公府去，舅舅是什么身份，我和哥哥现在又是个什么身份，您不知道吗？这么嫁过去，摆明了就是高攀，既然做了高攀的事，还不承认，岂不是更不堪。”
“高攀？你和李家二公子是自幼定了婚约的，是，咱们家家道中落，你父亲走的早，可你见过哪个人家因为这个就悔婚的，为什么非要你嫁李家，那是因为李家家教好，你以为我和你舅舅指着你凤凰腾达呢吗？我们从你出生，给你选夫婿开始，就没想过这些，你刚出生的时候，是整个长孙家的宝贝，你父亲是骠骑大将军，什么人家我们配不上，皇家来提亲，都是被我们拒了的，还不是因为看中唐国公李家的家教、人品和窦夫人的气度，如今我们配他们李家，那也算不得高攀。”
“可你连像样的嫁妆都出不起？”长孙桃夭话音未落，长孙夫人的巴掌就拍了下来。
这是长孙夫人第一次如此重的打长孙桃夭，那一巴掌清脆响亮，打完，长孙夫人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流。
长孙桃夭捂着自己通红的脸颊，满眼含泪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以为，我本以为，我教出来一个知礼懂事的女儿，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你竟如此不通人情，不懂世礼，是，我们出不起嫁妆，可我们与李家早先是签了定亲契约的，两族的耆老都在场，他李家若是不想要这门亲事了，我们自然没话说，但人家自始至终没有说什么，你不佩服李家信守契约的品行，却以为人家在乎你那几箱子嫁妆，你自己小肚鸡肠，毫无心胸，还要脱别人一道下水，就你这个性子，给李家做儿媳，是在是我对不起窦夫人，你若真觉得，李家会因为你没有嫁妆轻怠于你，那我即刻就去国公府，退了这门亲，让你去庙里当姑子去，也比以后在李家丢人的好。”
“姑姑，这是怎么了？”高风谣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的长孙夫人。
“你，你这个妹妹，实在配不上李家公子，我这就去唐国公府退亲。”长孙夫人说着话，就要去扶椅子，准备起身。
“姑姑，好好的，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高风谣一个劲儿的给长孙桃夭使眼色，长孙桃夭只当没看见，一个人默默的流眼泪。
“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吃了一顿饭，怎么就这样了呢？”
“好好的吃了一顿饭，你哪里见那顿饭吃的好了，你没看到她那个生气的样子吗？像是全天下都欠了她一样，从小到大，哪个欠了她的？”长孙夫人大吼到，气的踉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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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桃夭站在府门外开着朴实无华的马车和随从，想起之前听舅母说的张希璇归宁时的场景，内心有很强烈的失落感。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可她明明已经嫁进了国公府，原以为这是给舅舅长脸的机会，却不想，归宁如此的寒酸，她不知道人们看着这样的车马会怎样议论唐国公府和高家，但此时此刻她必须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压在心底，不能让李世民看出任何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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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礼仪，国公府的归宁至少也要两马四架，随从怎么也得配够十六人，只是如今形势所逼，只能一切从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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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近几年外出打仗，未逢败绩，如今这位陛下的性情难测，帮助他一起打天下的韩将军和贺将军一家说下狱就下狱了，李家现在只能收敛锋芒，免得招来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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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不是说没什么吗？怎么突然就想的太简单了。”李世民笑着说到。
“我？不是那样的，我。。”长孙桃夭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了，瞬间局促了起来。
“你自幼长在高家，你舅舅和母亲把你保护的很好，我很不希望你嫁给我之后，变成一个畏畏缩缩，什么都不敢说的妇人，有很多事迫于局势，我确实做不到让你满意，但日后我定不会亏待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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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看着有些愧疚的长孙桃夭，突然有些心疼的说：“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把你娶进李家，给不了你任何的排场、体面，传出去怕是也要被人说三道四。”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肯把我娶回家，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我本不应该在多要什么，是我自己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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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弱，对吗？”长孙桃夭突然很小声的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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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桃夭没有回话，只是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到高府门口时，几乎整个高家都在门口迎接了，这出门接客的人比来人多出去一倍不只，高府门外早早的便站了很多来看热闹的百姓，大家看着唐国公府的轻车简从，都止不住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这可是国公府啊，这归宁的车马连京郊的大户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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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上个月，张大人家的千金归宁，那排场多大啊，车马东西足足有半条街，看热闹的人都惊到了，这一比，李家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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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谢舅舅的好意了，世民先敬舅舅一杯，谢舅舅的盛情款待。”
“好！好，大家一起，一起！”
这顿饭长孙桃夭吃的并不开心，从新婚到现在，几乎没有一件事，是按照她预想的发生的，这之前她所有关于婚姻的美好幻想，在这三天都破灭了，是那种几乎彻底的破灭。
她如愿以偿的嫁进了国公府，但一切都不是她梦里的样子，除了旁边坐着的这个人，所有的一切几乎都让她失望，只有到这一刻，她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扎根在心底里的虚荣心慢慢的变成了一种几乎魔鬼的东西，控制着她，她深深的知道这不对，她不应该攀比，她不应该羡慕，她是她，张希璇是张希璇，可是那种近乎嫉妒的情绪却不段向着自己的心口涌了上来，她几乎无法做到让自己面色如常。
长孙夫人一眼便看出了女儿的心事，吃过午饭，便说：“虽只是三天没见，但不知怎的，是在是想的紧，我把桃夭带到后面去说说体己话，你们聊。”
“自然是会这样，毕竟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了吗？快去吧。”高士廉起身开心的说到，然后便和李世民、长孙无忌到前厅喝茶了。
“母亲，我。。”
“你，你自己还知道啊，吃饭的时候，你那是什么表情，像是谁欠了你什么似的。”
“你们把我嫁到李家，不就是为了扬眉吐气吗？如今这个样子，还谈什么扬眉吐气。”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把你嫁到李家，是为了你以后的日子，怎么会是为了扬眉吐气呢？你这个丫头，平日里挺识大体的，如今怎么这幅样子？”长孙夫人听到这儿，气的心口疼。
“母亲，我们被大兄长从长孙家赶了出来，您虽背着一个长孙夫人的名义，但外面的望族们宴请，大部分也没您什么事了，即便邀请我们，也是高家的亲眷，您就不生气吗？您就不希望有朝一日能压住大兄长一家吗？”
“长孙桃夭，你，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舅舅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高家的亲眷怎么了，比你长孙家的就低一级了吗？我看着长孙家的人心里不平衡，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心里不平衡了？我问心无愧。”
“那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嫁到国公府去，舅舅是什么身份，我和哥哥现在又是个什么身份，您不知道吗？这么嫁过去，摆明了就是高攀，既然做了高攀的事，还不承认，岂不是更不堪。”
“高攀？你和李家二公子是自幼定了婚约的，是，咱们家家道中落，你父亲走的早，可你见过哪个人家因为这个就悔婚的，为什么非要你嫁李家，那是因为李家家教好，你以为我和你舅舅指着你凤凰腾达呢吗？我们从你出生，给你选夫婿开始，就没想过这些，你刚出生的时候，是整个长孙家的宝贝，你父亲是骠骑大将军，什么人家我们配不上，皇家来提亲，都是被我们拒了的，还不是因为看中唐国公李家的家教、人品和窦夫人的气度，如今我们配他们李家，那也算不得高攀。”
“可你连像样的嫁妆都出不起？”长孙桃夭话音未落，长孙夫人的巴掌就拍了下来。
这是长孙夫人第一次如此重的打长孙桃夭，那一巴掌清脆响亮，打完，长孙夫人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流。
长孙桃夭捂着自己通红的脸颊，满眼含泪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以为，我本以为，我教出来一个知礼懂事的女儿，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你竟如此不通人情，不懂世礼，是，我们出不起嫁妆，可我们与李家早先是签了定亲契约的，两族的耆老都在场，他李家若是不想要这门亲事了，我们自然没话说，但人家自始至终没有说什么，你不佩服李家信守契约的品行，却以为人家在乎你那几箱子嫁妆，你自己小肚鸡肠，毫无心胸，还要脱别人一道下水，就你这个性子，给李家做儿媳，是在是我对不起窦夫人，你若真觉得，李家会因为你没有嫁妆轻怠于你，那我即刻就去国公府，退了这门亲，让你去庙里当姑子去，也比以后在李家丢人的好。”
“姑姑，这是怎么了？”高风谣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的长孙夫人。
“你，你这个妹妹，实在配不上李家公子，我这就去唐国公府退亲。”长孙夫人说着话，就要去扶椅子，准备起身。
“姑姑，好好的，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高风谣一个劲儿的给长孙桃夭使眼色，长孙桃夭只当没看见，一个人默默的流眼泪。
“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吃了一顿饭，怎么就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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