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番外一_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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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番外一

  云层退散而去,一轮弯月缀于幽蓝的天空,秋夜风寒露重,草丛里偶尔有几声虫鸣声传来,这一地有些安静。

  雷霆过后,空气有潮湿之炁。

  顾昭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江治睿大人额上的伤,几步走了过去,伸手抚过,掌心附一层莹光。

  不过瞬息时间,那还涓涓流血的伤口便愈合了。

  “多谢顾道长了。”江治睿摸了摸额头,感叹方士神通,他瞧了一眼前方。

  雷霆之下,安山道长和堕心不复存在。

  江治睿微微叹了口气。

  看不透啊,功名利禄,长生之道,就是千年前修行有成的道长都看不透,可惜,着实可惜,也曾是名动天下的一方人物。

  顾昭:“客气了。”

  ……

  顾昭环顾了周围一眼,此处山石陡峭,树木高耸,此时清冷的月色落下,树木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我送你们一程吧。”

  裴一清一行人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对顾昭的好意也没有推辞。

  顾昭送了裴一清和江治睿一行人一程,直到带着他们走出了深山,瞧到有人烟之处,这才分别。

  至于曲烟,顾昭以炁化线,仔细的探看了一番,确定他的身体里没有邪物的存在,就也不再多做过问。

  “风眠大哥,咱们也回去吧。”

  顾昭转身招呼了孟风眠一声,孟风眠点了点头,两人一道朝祁北郡城的方向走去。

  风炁起,吹动两人的衣袂,曲烟看着那要踏入鬼道的孟风眠,一句公子哽在喉间,到底是没有喊出来。

  最后,瞧着空无一人的地方,他颇为颓然的垂下了头。

  罢罢,他也没脸再叫三公子了,是他不信公子在先。

  ……

  翌日,艳阳高照,清风徐徐的吹来。

  顾昭走到柜台处,准备结账退房。

  “你们这就要回去了啊。”郑泉面露不舍。

  “嗯。”顾昭点头,笑道,“都说行船走马三分险,七不出,八不归,三六九利出行,今日是个好日子,打道回府正正好。”

  郑泉看着顾昭眉眼弯弯的样子,倏忽的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

  “啊,对了,杏花妹子交代过我,你们回去的时候,我得和她说一声呢,你们等等啊。”

  说完,他丢了手中的扫帚,顾昭还来不及拦住,郑泉已经撒丫子的朝阮杏花的家跑去了。

  柜台处,郑掌柜摇摇头,“毛毛躁躁的。”

  顾昭失笑。

  ……

  祁北郡城,码头边。

  秋风簌簌的吹来,吹皱了一汪的江水,日头的光落在上头,远远瞧去,就像是撒了碎银在江面上一般。

  河岸边,阮杏花踮着脚,挥着帕子,目光瞧着江水上那顺风远去的大宝船,眼里都是不舍。

  “杏花,咱们回去吧。”郑泉劝道,“码头边风大。”

  “嗯,一会儿就回去。”阮杏花挥着手,看着那越来越远的宝船,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曾经只是惊鸿一瞥时,她尚且能和阿奶笑着说要招这郎君进阮宅做上门女婿,此时真的上了心,反倒说不出口了。

  不敢说出口,也舍不得说出口,那是她珍藏在心底的心意。

  等她老了,成了头发花白的阿太,也许那个时候,她会坐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摇着蒲扇,白发苍苍的,笑着那豁口的牙,和她的小小孙女说道。

  阿太年轻时候,曾经遇到一个特别好的人,性子好,模样也生得好……阿太好喜欢他哩!

  ……

  宝船上。

  “多好的姑娘啊。”潘寻龙抱着酒瓮子,看着码头的方向挥手。

  末了,他低头嗅了嗅怀中的酒瓮子,又赞道,“手也巧,送咱们的酒水真是香。”

  “顾昭啊——”

  潘寻龙回过头,正待说什么时,目光落在前头甲板处,倏忽的一凝。

  那儿,顾昭和孟风眠正在一道说着话,不知道孟风眠说了一句什么,顾昭侧过头笑了笑,孟风眠的目光落在顾昭身上,久久没有收回。

  潘寻龙手中的酒瓮子差点打破了。

  “平彦啊,平彦……家佑兄,家佑兄……”大事不好啦!

  潘寻龙跌跌撞撞。

  片刻后,他寻到赵家佑和卫平彦,三人在船室里,撩开窗棂的一点缝隙,偷偷的朝甲板上的顾昭和孟风眠看去。

  末了,他们悄悄阖上窗棂,三人对视一眼,彼此从彼此的眼里都瞧到了惊叫。

  不好啦!

  他们靖州城的顾小昭,他真的要走错道,牵错缘分啦!

  “不急不急,事情还能挽回,咱们按计划的来。”潘寻龙将双手往下压了压,眼睛环视过另外两人,主持大局,“莫慌莫慌,深呼吸,来,跟着我一起深呼吸。”

  “呼气,吸气,呼气……好,很好。”

  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以眼睛沟通,彼此给彼此打着气。

  ……

  阳光暖暖的落下,宝船上多出了一只大胖的大白猫,只见它毛羽蓬松,蹲在那儿就像一堆大雪团,琥珀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在阳光下漾着水润的光泽。

  “喵呜~”

  卫平彦:……

  为了表弟,为了姥姥,为了姥爷,为了顾家……

  按耐住羞耻,一通自我劝说后,卫平彦打破了举人老爷的脸面,喵呜得更起劲了。

  江面宽广,除了秋风吹来的声音,宝船破水的声音,这儿便是喵咪娇憨的叫声。

  “小狸叔叔怎么了?”听到声音,顾昭诧异的四处看了看。

  怎么觉得,这娇娇的猫叫声有些怪。

  顾昭回过头,视线对上大白猫琥珀色的猫眼,眼睛都瞪大了两分。

  “表哥?”

  卫平彦:“喵呜。”

  没错。

  是他。

  是准备拯救表弟的人生,继而拯救姥姥,拯救姥爷,从而拯救顾家,身负重任的他!

  大白猫摇晃了两下胖脸蛋,四肢撑起,冲着顾昭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

  顾昭有些迟疑。

  表哥……他这是生病了?

  旁边,孟风眠也看了过去。

  对上孟风眠那灰色的眼翳,卫平彦连忙撇开眼睛,只冲着顾昭喵呜喵呜的撒娇。

  没什么表情的孟公子有些吓人,还有,表弟是怎么回事?平时,他不是最爱摸毛茸茸的小东西吗?还爱给它打鱼吃,今儿怎么这么迟钝?这么久了还不来抱它吗?

  果然是男色惑人。

  卫平彦恶狠狠的瞪了孟风眠一眼。

  ……

  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

  船舱里,潘寻龙和赵家佑急得团团转,不住的念叨平彦怎么还不行动,大白猫颠颠着脚步,一个飞扑,瓷实的落到了孟风眠怀里。

  恩?孟公子?

  猫眼和灰色的眼翳对视一眼,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

  “喵呜!”

  不好!扑,扑错人啦!

  下一刻,就见大白猫犹如火烧尾巴一样的跳起来,慌不择路的往船舱里跑去。

  孟风眠:……

  他低头看自己摊开的手,又抬头看了看顾昭,无辜道,“我什么都没做。”

  是猫自己扑过来的,紧着又一副被踩了尾巴的样子跑走了。

  顾昭:“我知道,我知道,我去看看表哥,他怎么又变成猫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顾昭和孟风眠说了一句,起身往船舱方向走去。

  船舱里,潘寻龙和赵家佑两人看着蔫耷着耳朵的大白猫,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了。

  “你说说你,怎么能扑错人了呢?”

  “就是就是,亏你这两只招子还长这么大个。”

  “要说我啊,其实扑错了也不要紧,咱们将错就错,拖开一个,不让他们待在一处谈天说话,这不就是成功了?”

  潘寻龙还是很机灵的。

  “不成不成。”大白猫圆圆的脑袋摇个不停,“我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潘寻龙恨铁不成钢。

  “寻龙啊,说实话,我也不敢……”赵家佑吞吐了下,还是老实的开口。

  旁边,大白猫的卫平彦点着头附和,就是就是。

  潘寻龙一窒。

  好吧,他也不敢在孟风眠面前太放肆,那可是真的从修罗道中杀出来的。

  “你们不敢什么?”顾昭走了进来,听了个只言片语。

  “没什么。”两人一猫互相瞧了瞧,异口同声道。

  顾昭:“……神神秘秘的。”

  话音一转,她关心卫平彦,“表哥,你怎么化猫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说着话,顾昭将大白猫抱了起来,元炁化丝,蜿蜒的探向大白猫。

  “没事啊。”顾昭自言自语。

  旁边,潘寻龙和赵家佑不断的给卫平彦打口型,装病啊,装病啊平彦兄,多好的机会。

  卫平彦:……

  为了姥爷,为了姥姥,为了表弟。

  他咬了咬牙,彻底丢了自己举人老爷的形象,耷拉着脑袋,前肢攀在顾昭手上,有气无力的喵呜喵呜着。

  那娇憨的猫叫声堪称是气若游丝,潘寻龙和赵家佑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过去,在顾昭瞧来时,两人连忙又收了回去。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顾昭。

  顾昭莫名:……一个两个三个,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

  宝船顺着江水,向靖州城的方向驶去,暮色渐起,霞光染红了江畔白头的芦苇,偶尔有鱼儿跳出水面,撩起层层水纹。

  不知不觉,夜色逐渐浓郁,朦胧月色下,顾昭走出船舱,目光落在甲板上的孟风眠身上。

  只见他穿一身月白色长裳,清风吹来,宽袖盈风。

  “大哥,在忙什么?”

  顾昭走了过去,好奇的问道。

  孟风眠手中拿着一个浅色的木块,手边是一副刻刀,随着刻刀的划过,木块逐渐的成型,可以看出,这是要做成一个木梳形状。

  顾昭在孟风眠旁边坐了下来,秋风凉凉的吹来,撩动发丝,夜晚的江景别有一番静谧。

  “好了。”片刻后,孟风眠将手心摊开,露出打磨好的月梳,递了过去。

  顾昭有些意外,“给我的吗?”

  孟风眠点头。

  顾昭有些迟疑,目光对上孟风眠的眸光,沁凉的月色下,她的眼睛好似蒙上了一层潋滟的月光。

  在民间,木梳有定情之意。

  孟风眠看着顾昭的目光,认真道,“与你相遇,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修行之路漫漫又长远,不知是否有这份荣幸,能让我同你一道走下去。”

  他伸手握住顾昭的手,把话说得更清晰。

  “顾昭,我心悦你。”

  顾昭还未说话,倏忽的,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一副为难又难过的模样。

  最后,她瞪了孟风眠一眼,颇为恨恨的开口。

  “可是,我不是小郎。”

  这时,她想起了祁北郡城那佚闻,都说上上任的祁北王孟棠春男女不忌,风眠大哥和她说这话,她真是又高兴又生气。

  高兴的是风眠大哥说了这话,生气的是,大哥是对顾小郎说的这话。

  这样一来,她的性别不就不对了嘛?

  顾昭生气又懊恼。

  孟风眠哈哈笑了起来,他许久没有这般畅快的笑了,几乎是笑得腹痛。

  在顾昭要恼怒之前,他眼里都是笑意,温柔又缠绵,抬手抚了抚顾昭被风吹得缭乱的乌发。

  “我知道。”

  顾昭诧异的抬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孟风眠点头,凑近顾昭耳朵旁,在那被风冻得有分绯红的小耳朵旁边,轻声说道。

  “我知道,顾小昭是小姑娘,不是小郎。”

  顾昭捂着耳朵瞪孟风眠。

  明明,小潘哥他们时常也闹着喊她顾小昭,每一回,她只觉得他们是在胡闹,是在没大没小的犯上,今儿这一声的顾小昭,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有分甜,也有分恼,还有分陌生的情愫。

  孟风眠看着顾昭,只觉得她眼睛格外的亮,明明羞赧得想挪开视线,偏偏倔强的不肯扭头,就像是小娃儿在比斗眼睛,谁先挪开,谁就输了一般。

  “顾小昭,以后不许这样盯着别人瞧。”

  为什么?她偏要。

  顾昭还未犟着嘴开口,就见孟风眠探过了身来,温热的手附上眼睛,下一刻,唇边有温柔的触感,热热的,滚烫的,让人面红耳赤的……

  衣袂沾了桂花的香气,很香。

  顾昭瞪大了眼睛,眼眸眨了眨,抵在胸前的手不自觉的松开,拽住了那月白色的宽袍。

  月色的倒影落在江面上,江水轻轻荡漾,远处有清风吹来,幽静又美丽。

  ……

  天边泛起鱼肚白,在秋风的吹拂下,日头越升越高。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眼下,一行人在江面上飘,自然少不得捞鱼来吃。

  顾昭守着炉子,瓮灌里熬的是粥,很快,白粥突突突的冒着泡,米花绽开,烟气冒出浓郁的大米清香,待火候差不多了,顾昭才将切好,腌好,备在一旁的鱼片倒入。

  随着搅拌,鱼的鲜香伴着米香扑鼻而来,汤浓鱼嫩,热乎乎又滚烫烫的,秋日的早上吃上一碗,正正好。

  “吃饭了。”顾昭招呼众人。

  卫平彦依然是大白猫模样,它一身白毛睡得有些凌乱,赵家佑左右看了看,瞧见桌上搁着的月梳,伸手拿过。

  “我在老家时也养了只猫,我和你们说,别瞧猫梳毛发好像会掉,它是越梳越不会掉得到处都是猫毛……平彦啊,哥哥给你通一通发,保准你今儿舒舒坦坦的。”

  赵家佑正要动作,这时,一道元炁化作绳索,轻轻巧巧的将他手中的梳子勾到了手中。

  顾昭:“这把梳子不行,家佑哥你换一个。”

  “为什么不行。”赵家佑随口问道。

  顾昭嘿嘿笑了一声,瞧着手中的月梳,欢喜又爱惜的摸了摸,

  “这是风眠大哥送给我的。”

  孟风眠瞧着顾昭,跟着也是一笑。

  哦,孟公子送的啊。

  下一刻。

  ——什么!孟公子送的?

  三人惊得猛的抬头朝顾昭看去。

  在民间,梳子有定情之意,谁还能不知道?

  两人一猫如遭雷击,大白猫更是眼里淌下了泪水。

  姥姥,姥爷……对不起,他还是没有拽回表弟,表弟他,表弟他牵了错误的缘分啊!

  顾昭吓了一跳,“表哥,你怎么了?”

  潘寻龙悲怆,“他在替他姥姥姥爷难过。”

  顾昭:……

  什么和什么啊!

  她心思本就灵巧,瞧了瞧木梳,又瞧了瞧孟风眠和自己,一下就明白了潘寻龙是何意,恍然模样。

  当即摆手,宽宥道。

  “表哥莫忧,阿爷阿奶不会难过的,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机会说,我阿娘生的我是个女娃,只是女子生活不易,这才穿了长裳,一直扮做男娃。”

  顾昭说完这话,有些忐忑的看了过去。

  她以为几人会生气自己欺瞒,抑或是惊讶,不想,这两人一猫瞧着自己的眼神更是悲怆了,一副自己做出了莫大牺牲的模样。

  潘寻龙,卫平彦,赵家佑,三人齐齐倒抽一口气,继而恶狠狠的瞪向孟风眠。

  这人到底给顾昭下了什么**汤?

  两人牵了错误的缘分也就不说了,现如今,顾小昭为了他,居然甘心说自己是个姑娘家。

  三人咬牙切齿,异口同声,“妖精!”

  顾昭、孟风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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