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
研究院门外堵满了记者和闻讯赶到的虚拟智脑狂热粉。
两人一下车,外头等候的人群一窝蜂凑过来。
“请问霍副院，您对此次虚拟智脑研发失败，怎么看。”
“您二位是从婚礼现场赶过来的吗？”
“据了解目前参与测试一百名志愿者至今昏迷不醒,您和陆工程师对此有没有具体解释……”
“就在十分钟前，莫教授拿出“e型粒子转换理论”的论文，经对比，比陆工一个星期前发表在“科尚”的论文早整整五年,请问抄袭是真实存在的吗？是因为抄袭才导致此次虚拟智脑架构出现严重性科研失误吗？”
……
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往前涌,语速飞快,每一家媒体都企图得到最新消息。
然而赶到两人身前，却被迅速反应过来的保镖拦了下来,不得寸进。
闪光灯频频打在陆软软与霍景闻身上,两人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陆软软挽着霍景闻的胳膊，自始至终挂着一抹懒懒散散的笑容,而身边西装笔挺的男人，就更自然了,狭眸疏离冷淡,目不斜视，对周围的谩骂质问声充耳不闻。
两人五指紧扣，步伐不急不缓，在一众逼问中,硬生生走出了一种走红毯的游刃有余。
这种悠闲散淡的态度，令手握话筒的一众记者措手不及。
原本今早凌晨五点就在门口蹲守的一众记者，面面相觑,准备好的尖刻提问像是重重一拳，砸在棉花上。
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反应，两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有种他们这群人在大人面前无理取闹的即视感。
围堵的记者们一时纳罕,眼见着逼问不出任何预想中的气急败坏。人群一时安静了些。
“会不会得到的消息有误？陆软软名不见经传，霍景闻却是年少成名，二十岁获星际最高科科学技术奖。坦白来说，我不太相信，他会包庇抄袭狗。”
“话不能这么说，霍副院再如何强悍，他本人毕竟是个omega，受到alpha信息素操控，隐瞒事实真相未必不可能发生。”
“我其实不太明白，这位陆工程师明明长成这个样子，哪怕不混科研圈，去娱乐圈，更能声名远扬吧。你看这个侧面，看起来比洛星好看一百倍……”
“是吧，科研工作者要都长他两这个样子，娱乐圈的明星以后还怎么混。”
“你们是来追星的还是来问责的？”有人咳嗽一声，厉声斥责。
恰在此时，忽然一句尖锐的骂声从人群中传开。
“抄袭狗，给我去死！”
随着这句话落，一枚鸡蛋从半空中投掷过来。
陆软软脚步一顿，像是似有所感，伸手先一步将直击面门的鸡蛋牢牢的稳在手心。
她侧过身，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人群。
扔鸡蛋的是位齐刘海少女alpha，她看上去年纪不大，脖子上佩戴着一条带有虚拟智脑商标的挂链。
许是对虚拟智脑过于热爱，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竟然同时刻着同款商标刺青。
小女孩儿拧着眉心，小圆脸涨的通红，眼睛里仇恨与愤怒溢满眼眶。
陆软软回头与霍景闻对视一眼，从彼此眼底看到如出一辙的了然。
虚拟智脑是这个时代发展的产物，它的研发代表了新一代人的期望。
令人失望的是，虚拟智脑好不容易研发成功，却意料之外出现了重大失误。
今早事情发酵后，很多人都没办法接受，尤其是将虚拟智脑当做梦想与期盼的年轻人。
陆软软松开霍景闻的手，上前两步，走到小姑娘面前。
大拇指摸索着鸡蛋壳光滑的表面，她弯下腰，平静的与小姑娘的对视。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就在所有人以为陆软软会将手里的鸡蛋狠狠砸向小姑娘头顶时。
她突然懒洋洋的笑了一声，手腕轻轻抛了抛，轻柔的将鸡蛋抛入女孩儿的怀中。
“小妹妹，乱扔垃圾不是好习惯。。”
女孩儿掀开眼帘，陆软软要比她高一个头，她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和她视线相接。
哪怕陆软软没有刻意释放成年alpha的压迫力。
距离近，依然能够嗅到她身上针尖一样的强横的气息。
女孩儿鼻息一顿，怒目圆瞪：“抄袭狗无耻，你知道多少人因为你研发出来的虚拟智脑陷入昏迷吗？你毁了我的梦想……”
小姑娘恶狠狠控诉着，语气竟似有些哽咽。
陆软软伸手抹了抹她毛茸茸的短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心平气和：“你呢，答应姐姐，下回别扔垃圾，我现在就去将他们唤醒，归还你的梦想，行不行？”
小女孩儿一愣。
陆软软已经站起身，重新牵起霍景闻的手，往研究院走去。
她看上去依旧是懒洋洋的，步调散漫，像是没多少精神一般。
走到研究院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善解人意的回头。
花瓣似的眼睛微弯，琉璃般剔透的眼珠扫过来，蕴在天光之中，里头跳跃着纯粹的坦然与善意。
镁光灯连番闪烁。
陆软软勾着唇，冲身后以小女孩为首的一众虚拟智脑爱好者，鞠了一躬。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霍景闻，语调慵懒：“相信我和他，回去吧。”
霍景闻站在一边，盯着女alpha明艳的笑脸，目光一错不错。
她站在他侧面，明明没有他高，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前进了一步，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将他完全笼罩在拉长的背影里。
这原本是他该给众人鞠的躬，她帮他挡在前头。
霍景闻盯着陆软软缓缓支起来的腰身，长卷发拂过脸颊，随着她回头，缓慢的甩向身后。
四目相对，霍景闻心口没来由生出沉甸甸的感动，紧紧扣住她的五指。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陆软软低笑：“这让我想当众吻你。”
霍景闻眸光闪了闪，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住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花了好大力气抽回视线，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陆软软，你最近无时无刻都想侵、犯……保护我。这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没有能力解决事情的omega。”
陆软软捏紧他的手，语调三分散漫，三分认真：“那你能不能委屈一下，装作不太有用的样子，让我释放出属于弱弱alpha的保护欲？”
霍景闻一噎，张了张嘴，迎上她漂亮的眼睛，喉头上下滚动了两下，清冽的眉眼舒展开，薄唇溢出低低沉沉的笑声，应道：“嗯，你以后要好好加油了。”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原地，身后骚乱的人群安静了很长时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摁在原地，久久没办法回过神儿来。
齐刘海的女孩目送陆软软离开，切了一声，冲身后伙伴说：“走吧。”
“小艾，咱们就这么放过抄袭狗吗？？”
“狗什么狗？你见过狗长那样的吗？”齐刘海的少女咂咂嘴，烦躁的眯了下眼睛：“看她长得人模狗样，相信人一次。”
新闻发布会现场。
“请问莫教授，您什么时候发现陆工程师抄袭，其间有没有与对方进行谈判，阻止对方进一步参与虚拟智脑研发？”
莫教授坐在新闻发布台边，他回头冲坐在左手边的陈院长露出个抱歉的笑容。
慢半拍的看向提问的记者，面不改色了点了点头。
而后将话筒递给祁艺彤，以眼神示意她进行补充。
祁艺彤礼貌颔首。
轻咳一声，冲台下记者有条不紊叙述道：“一个星期前发现陆工抄袭事件后，我最先联系了我的老师。并向霍副院指出，陆工对于e形转换理论认识不足，继续参与虚拟智脑建模恐怕会令项目本身遇到更大困难。然而建议提上去，霍副院并不信任我……”
祁艺彤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台下记者一片哗然。
陆软软与霍景闻进入新闻发布会现场的时候，恰好遇见这一幕。
“没有理由令我信任你。”霍景闻与陆软软相携走过来，台下记者出现一阵骚动声。
陆软软双手插兜，冲霍景闻点点头。
后者面不改色的接过话筒，操着他那一口醇厚、几欲令耳朵怀孕沉嗓，言简意赅：“我是这次虚拟智脑的总负责人。”
霍景闻冷眸扫了一眼台下举手提问的记者，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诸位稍安勿躁，关于此次智脑出现重大事故问题，与虚拟智脑项目组所有工程师无关。”
他的语气刻意停顿了片刻：“这是一起蓄谋已久，人为投放病毒的犯罪案件。当然，莫教授师徒刚才所说的抄袭事件，我可以很直白告诉诸位，此事纯属污蔑。”
此话一落，在场所有人全都坐不住了。
“霍副院。”陈院制止他，深怕他说出更不利于研究院的话。
然而霍景闻只是轻飘飘的瞥了对方一眼，而后目光凌厉的扫了两眼莫教授、祁艺彤。
男人不笑的时候，漆黑的眼珠像是玉雕砌的光面，睇过来的视线，宛若一眼能将人看穿。
他这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明眼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话里话外直言不讳的将矛头毫不留情面的指向莫教授两人。
莫教授自持身份，眯着眼，重重的敲了下桌面。
祁艺彤见此，小声覆在导师耳边低语了两句。
抬眼看，向霍景闻，唇角重新挂起得体的笑容：“口说无凭，霍副院与陆工程师两人之间是伴侣关系，难免存在包庇偏颇，如果您拿不出证据，妄图以势压人的话。我和我的导师也没有任何办法。”
陆软软快听乐了。
祁艺彤玩的一手借刀杀人，现场直播的新闻发布会上，拉大旗，扯出霍景闻背后的势力。
一旦他们拿不出铁证证明抄袭为假，或者解决不了一百个人昏迷事件，以势压人在网上发酵发酵，霍景闻怕是会被舆论狠狠咬死。
陆软软其实挺不耐烦和白莲花磨嘴皮，打脸分很多种，最直白的方法是，不给她任何一个眼神，用技术说话。
然而霍景闻比陆软软有耐心，冷冷的扫了眼祁艺彤。
看向台下记者，语气沉敛：“诸位手中拿到的抄袭通稿，一个星期前我派人压下去过。原因是，对方的污蔑纯属子虚乌有。”
这就是承认了，台下记者手都快举麻了，想要获得提问机会。
而霍景闻像是没看见一般，丢给霍岑一个眼神。
发布会投放大屏上，很快出现了那晚公关部紧急做出来的证据链。
霍景闻手里捏着蓝牙调节器，将莫教授的那篇论文与陆软软的日前发表的论文做了个类比。
他的声音寡淡，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语速飞快。
哪怕是拿出了证据，也像是不耐烦在这种小打小闹的污蔑上浪费太多时间。
“六年前，有一位化名“咸鱼鱼”的游戏用户，成功通关“模型拼凑游戏”，而在这款游戏中，她将“e型粒子转换模型的理念融入拼凑过程中，比莫教授论文发表早整整一年。”
霍景闻语气停顿了片刻，眼神扫过台下震惊的众人，语调斯理：“学术上的问题，原本应该学术上解决，我的伴侣陆软软，她是个极其低调的alpha。她年少就可以成名，十七岁化名咸鱼鱼提出来的理论，已经比现在星际虚拟架构模型理念更先进。”
霍景闻的语调不急不缓：“五年前莫教授因为观看了她的视频改编发表出一篇模糊的“e型粒子转换”论文。哪怕知道对方抄袭，陆软软也不愿意多此一举拆穿，原因很简单，莫教授五年前提出的理论，一旦用于实践，行不通。”
言外之意，没有意义的抄袭，自然很容易在实践中被拆穿。
就是没想到，这么一个抄去表面的理论，现在反而成为诬陷正主的蹩脚证据。
霍景闻操持着他一本正经的口吻，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说出的话却让人无地自容。
莫教授听见“咸鱼鱼”三个字的时候，就再也没吭声。
他是模型构建学术界泰斗级人物，关于五年前那篇论文他其实一直心存芥蒂。
虽然严格意义上，他的行为算不得照搬，却的的确确是看了“咸鱼鱼”的游戏建模过程，写下的这篇论文。
一个月前，徒弟想要拿出这篇论文和虚拟智脑抢占商业市场，莫教授原本犹疑不决，怕节外生枝，正主找上门。
可是终究是抵不过金钱诱惑，许少那边答应给他目前研究的项目注资
考虑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咸鱼鱼”并没有发表类似的论文，本人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莫教授再三犹豫后，还是答应了将这件事提出来。
只是万万没想到，“咸鱼鱼”就是目前星际联邦天纵奇才的模型架构工程师陆软软，按照时间线推算，提出这个理论那年她仅只有十七岁。
莫教授取下鼻梁上的眼睛，一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颓败的往椅背靠去。
大屏幕上，关于抄袭的逻辑链，用大写的标红字体条条框框标注下来。
媒体的闪光灯，不停的打在台上几人身上。
祁艺彤眼神闪动，眼角余光瞥见莫教授颓败的模样，狠狠的咬了咬牙。
尽管所有的证据摆在面前，她依旧不太相信，陆软软有这份真才实学。
九年前祁艺彤就派人彻底调查过她，陆软软是什么学习情况，祁艺彤一清二楚。
那么蠢头蠢脑的东西，忽然变成万众瞩目的天才。祁艺彤看到只有一种可能，霍景闻强行包装。
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祁艺彤脸上堆砌出职业性的微笑。
冲霍景闻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抱歉霍少，我不太接受您的说法。“模型架构”这款游戏是您公司旗下的游戏项目。咸鱼鱼即便真的在六年前提出过这个理念，并不代表陆软软就是咸鱼鱼。我和陆工曾经做过一段时间校友，她呢，高中时期……”
“跟她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陆软软双手支棱着下颌，看也没看祁艺彤。
她比霍景闻直白多了，抬起手腕瞥了眼腕表，似笑非笑的看向男人：“小景，还剩十分钟，再耽搁下去，今天的婚礼就来不及了。”
台下的记者差点被她这么副看淡别人生死的语气给气死，由于他们的过失，目前有将近一百名志愿者无法摆脱虚拟智脑。
而虚拟智脑项目总负责人与总架构师却想着结婚！
台下一阵骚动，好多记者怒目圆瞪的看向陆软软。
下一秒。
陆软软摆放好自己与霍景闻身前的光脑。
拽过话筒，懒洋洋的看向摄像机：“我就是模型架构主负责人，我叫陆软软。”
她冲下面的小王点看了个头，示意链接智脑终端，将数据投放到大屏幕。
“我给你们唯一的解释是，被陷害，不解释。”
陆软软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虚拟智脑主架构，并不是只有“e型粒子转换结构”，主框架可以用另外一种算法搭建，这是我本人送给伴侣的福尔摩斯礼物。原本觉得没必要人尽皆知，但是非得有人破坏它，那就向你们展现一下另外一种超前算法。”
陆软软回头冲霍景闻点了个头：“小景，还记得我之前交给你的框架计算方法吗？”
霍景闻颔首。
“我还有一句话没告诉你，模型架构万变不离其宗，哪怕被人投放黑星s数码病毒，强大的框架下，所有病毒依旧是无可遁形。”
陆软软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祁艺彤的身上，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在祁艺彤注意到的时候，又轻描淡写的抽回。
陆软软手指搭在光脑键盘上，冲身侧的男人笑：“宝贝，你准备好了吗？”
霍景闻点了点头。
两人的手指不约而同的搭在光脑的键盘上。
台下记者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然而随着两人手速同时增加，大屏上投射放大出虚拟智脑部分主框架后。
病毒被显微镜过滤器方大出来，具象化成鹅卵石大小的小黑点。
六维框架图形遭受黑点侵蚀，已经有部分框架变成了黑色。
陆软软手速极快，键入代码，将中了病毒的框架，直接切断，而后像是变魔术一样。
大屏幕上出现移动光标，对分散开来的光点进行直接击毙。
霍景闻跟在她搭建的框架后，填补数据，手速脑速同样惊人。
新闻发布会上，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高台上的两人。
台下有实习生记者，拉了拉老记者。
小声问：“老师，他们在做什么。”
“灭杀黑球星s侵入病毒。”
“不是说s级侵入病毒以咱们目前的水平，根本无法攻克。”
“嘘，摄影机拿稳，别激动。那是星际联邦最强的数据师与架构师”。
…
“小景，你能看见吗？”
陆软软手指速度未变，额头抵在手臂上，歪头看他。
霍景闻：“什么？”
“还没看明白吗？按照这种建模方式解析的话，数据分布走位构成图形，是什么形状？。”
“手……手指。”霍景闻眼睛定在频幕上，惊讶的睁大眼睛，他的呼吸不由粗重了些，心脏砰砰乱跳：“陆软软，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把自己的虚拟形象融入了主框架中。”陆软软轻笑出声，一心二用的解释道：“你不是想知道六年前我同你分手的原因吗？我呢，很多话说不出口，所以要麻烦你用我交给你的算法，解开我的虚拟形象，它会告诉你原因，一直陪着你。”
“按照我的速度，也许要一辈子才能解开吧。”
陆软软低喃：“那就一辈子再知道吧。”
霍景闻没办法一心两用：“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结束那一刻，霍景闻眼角沾染了些汗水。
这还是他第一次配合陆软软比拼脑速与手速，有那么一刻，只要侧眸便能看见她沉敛的眼睛，褪去了往日一贯的懒散，既专注又妩媚。
心口被她专注的神情轻而易举的点燃。霍景闻用了十二分注意力跟上她的建模速度，与她一起操控数据。
两人同时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大屏幕上最后一个病毒灭杀后。
就在所有人以为结束的时候，光脑忽然一暗，接着出现一串反定位追踪数据。
智脑自动对截获的病毒复盘，追踪其启动位置。
祁艺彤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大屏幕上，连环播放出：
她与许圣交易地址。
她操纵病毒为张媛演示投放过程的时间地址。
以及那晚张媛投放病毒时与她的聊天记录。
祁艺彤唇角的从容一一淡去，她的面目显得逐渐狰狞。
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生命里加上了陆软软的影子，自从九年前她设计车祸开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轨道。
潜意识里，她冥冥中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该是自己的，包括霍景闻，祁家，还有此时此刻，至高无上的荣誉。
然而镁光灯闪烁下，陆软软站在众人拥簇的灯光与掌声下，毫无违和。。
而她面对的是，谴责与质问，台下星际警察拿着镣铐，缓步而来。
祁艺彤迟缓的抬头，眼睁睁看着不远处陆软软站起身，拥抱身材高大的男人，她旁若无人拉下他的头，在那双刻薄而寡情的唇瓣上反复□□。
男人眼底是纵容与宠溺，陆软软脸上是嚣张与占有。
祁艺彤听见陆软软用她吊儿郎当的口吻问：“宝贝，我送发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霍景闻垂眸，深情专注唤她：“软软……”
祁艺彤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狠狠的戳入手心，她举起一人高的话筒架，使尽了毕生的力气，往陆软软后脑勺砸。
“你去死！”
她踉跄向前，手臂抬起话筒架，星际警察却已跨至她身前，死死的将她摁倒在地。
银色的镣铐咔嚓一声禁锢住双手，祁艺彤愣愣的看着自己匍匐在地，满目狼狈，声名狼藉，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蹲下身，手肘搁在膝盖上，撕心裂肺的哭出声：“为什么？”
“我也很惊讶。”陆软软一步一缓的走向她，唇擦过祁艺彤的耳边。
不太有精神的打了个哈切：“身为这个世界天之娇女，你……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地位、才能、人脉样样比我好。只要不做妖，其实没有人影响的了你。然而你眼界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狭窄，似乎把所有恶念集中在我身上，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生存的意义仅仅只是为了将我摁死。。”
祁艺彤停止了哭声，迷茫的盯着陆软软的眼睛。
“那天张媛投放病毒的时候，我在一边看着。”
陆软软低笑了一声，见祁艺彤眼珠缓慢的方大，几欲瞪出来。
她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看来你对算计的人是什么底细都没有摸清楚，我觉得你……身为这个世界上的女主，挺差劲儿的…”
祁艺彤喉头一哽，目眦欲裂撞上陆软软懒散的眸光：“是你！！是你算计的我！”
陆软软直起身，无辜的耸了耸肩。
冲一边的警察，施施然说了一句：“警官，她可能疯了。”
祁艺彤被警察紧紧的勒住后背，强制押解离开，无数镁光灯打在她的脸上。
她脑海在某一刻出现了一大片空白，似乎所有的记忆被抽离出去，再也抓不住一般。
她原本没有那么恶毒，性格温柔有礼。
身为祁正名正言顺的亲孙女，哪怕庸庸碌碌，也可以得到巨额财产。
她不需要设计陆软软，也能过的一帆风顺。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状态就变了，似乎从九年前，看见她的那一刻，陆软软就像是自己天生的敌人。冥冥中，有种她们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祁艺彤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将自己的眼界越缩越窄，所有的目光放在了陆软软一个人的身上，生命中除了跟她争斗外，再也想不起来别的什么，才把自己的人生推上了死亡的高地。
这天天气极好，白云推挤天边，天空蓝湛湛的。
蓝星海湾。
霍景闻与陆软软举行了世纪婚礼。
白天是一望无垠的海，海水清澈，沙质细腻。
花瓣铺散在沙摊上，海面盛放着两人巨大的婚纱照。
远处是影影绰绰的山，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细语，天空是碧空如洗的澄澈，海湾是宾客晏晏的氛围。
牧师站在前头，问：“你愿意吗？无论生老病死。”
陆软软点头，她费了好大力气，撑住愈发沉重的眼皮。
将婚戒戴在男人的修长有力的手指上，她勾唇道：“宝贝，能让我抱抱吗？”
沙滩上，传来巨大的起哄声。
就连霍老爷子也不由得嫌弃的别开视线，冲祁老爷子吹眉瞪眼：“你说软丫头，怎么这么能撒娇？结婚这种场合，说抱就抱成何体统……”
他的话没说完，祁言冷不丁抬起头，两行泪水从眼眶滚落。
霍老爷子一惊：“祁小子，你做什么，我把我孙子嫁给你们家，都没哭。你女儿结婚，还把你委屈的……”
“啊！”人群中起哄声变成了惊呼。
陆软软栽在霍景闻到的身上，她穿着婚纱，身体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滑。
霍景闻一把捞住她无力下坠的身体，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他哑着嗓音问：“软软！你……今天不舒服吗，怎么也不告诉我……”
他慌乱的伸出手，遮住她头顶的太阳，碎碎念：“这么热的天气，不舒服为什么你和我不说一声？”
“救护车！爸，妈，快叫救护车。”霍景闻回头。、
看向祁言，后者泪流满面。
他瞳孔猛地一沉，冷静的将目光投向陆路，对方别开了视线。
有那么一刻，霍景闻的脑海是空白的，他太聪明了。
活的过于通透，以至于看见陆家夫妻眼底绝望的悲痛时，忽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这些天她给他所有的违和感齐齐涌上心头。
霍景闻恍然想起来，陆软软某一天起，突然就不爱睡觉了，变的特别粘人，无时无刻缠着他……
她以往从不浪费时间在脸上涂涂抹抹，忽然有一天喜欢往嘴上涂颜色艳丽的口红。红艳艳的在他身上盖章。
那晚在沙滩上，她说：“小景啊，我时间不多了。”
“要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
“你介意某一天我就忽然死去吗？”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几个小时之前，她歪头，懒洋洋说：“我把自己的虚拟形象打在智脑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
为什么他只能和她的虚拟形象在一起？
霍景闻眼底猩红一片，他低头，大拇指反复的揩着她额头上豆大汗珠。
“天气热，你中暑了，软软啊，别害怕，休息一会儿就好。”
霍景闻稳着语调，像是说给自己听：“你瞧瞧客人还没有走呢，怎么能不负责任睡着了，说睡就睡，爷爷他们看着会生气。”
……
“软软，你这个状态，我以为你可能患上癌症，那……会死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都不同我说一声再见就离开？”
霍景闻睁着漆黑的眼睛，滚烫的泪水砸在陆软软脸颊上。
“我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你要死的人？”
“那好歹死在我身上吧。”
霍景闻语无伦次的碎碎念灌入耳膜，陆软软睫毛动了动。心口又痛又压抑。
她花了好大力气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支配身体的力气。
陆软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心里头百转千回。
她放飞思绪，听着耳边男人低哑的声线，救护车鸣笛声传来，她被他打横抱起……
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陆软软压下心底探究，冷不丁问系统：【我怎么还不死？】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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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二位是从婚礼现场赶过来的吗？”
“据了解目前参与测试一百名志愿者至今昏迷不醒,您和陆工程师对此有没有具体解释……”
“就在十分钟前，莫教授拿出“e型粒子转换理论”的论文，经对比，比陆工一个星期前发表在“科尚”的论文早整整五年,请问抄袭是真实存在的吗？是因为抄袭才导致此次虚拟智脑架构出现严重性科研失误吗？”
……
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往前涌,语速飞快,每一家媒体都企图得到最新消息。
然而赶到两人身前，却被迅速反应过来的保镖拦了下来,不得寸进。
闪光灯频频打在陆软软与霍景闻身上,两人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陆软软挽着霍景闻的胳膊，自始至终挂着一抹懒懒散散的笑容,而身边西装笔挺的男人，就更自然了,狭眸疏离冷淡,目不斜视，对周围的谩骂质问声充耳不闻。
两人五指紧扣，步伐不急不缓，在一众逼问中,硬生生走出了一种走红毯的游刃有余。
这种悠闲散淡的态度，令手握话筒的一众记者措手不及。
原本今早凌晨五点就在门口蹲守的一众记者，面面相觑,准备好的尖刻提问像是重重一拳，砸在棉花上。
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反应，两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有种他们这群人在大人面前无理取闹的即视感。
围堵的记者们一时纳罕,眼见着逼问不出任何预想中的气急败坏。人群一时安静了些。
“会不会得到的消息有误？陆软软名不见经传，霍景闻却是年少成名，二十岁获星际最高科科学技术奖。坦白来说，我不太相信，他会包庇抄袭狗。”
“话不能这么说，霍副院再如何强悍，他本人毕竟是个omega，受到alpha信息素操控，隐瞒事实真相未必不可能发生。”
“我其实不太明白，这位陆工程师明明长成这个样子，哪怕不混科研圈，去娱乐圈，更能声名远扬吧。你看这个侧面，看起来比洛星好看一百倍……”
“是吧，科研工作者要都长他两这个样子，娱乐圈的明星以后还怎么混。”
“你们是来追星的还是来问责的？”有人咳嗽一声，厉声斥责。
恰在此时，忽然一句尖锐的骂声从人群中传开。
“抄袭狗，给我去死！”
随着这句话落，一枚鸡蛋从半空中投掷过来。
陆软软脚步一顿，像是似有所感，伸手先一步将直击面门的鸡蛋牢牢的稳在手心。
她侧过身，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人群。
扔鸡蛋的是位齐刘海少女alpha，她看上去年纪不大，脖子上佩戴着一条带有虚拟智脑商标的挂链。
许是对虚拟智脑过于热爱，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竟然同时刻着同款商标刺青。
小女孩儿拧着眉心，小圆脸涨的通红，眼睛里仇恨与愤怒溢满眼眶。
陆软软回头与霍景闻对视一眼，从彼此眼底看到如出一辙的了然。
虚拟智脑是这个时代发展的产物，它的研发代表了新一代人的期望。
令人失望的是，虚拟智脑好不容易研发成功，却意料之外出现了重大失误。
今早事情发酵后，很多人都没办法接受，尤其是将虚拟智脑当做梦想与期盼的年轻人。
陆软软松开霍景闻的手，上前两步，走到小姑娘面前。
大拇指摸索着鸡蛋壳光滑的表面，她弯下腰，平静的与小姑娘的对视。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就在所有人以为陆软软会将手里的鸡蛋狠狠砸向小姑娘头顶时。
她突然懒洋洋的笑了一声，手腕轻轻抛了抛，轻柔的将鸡蛋抛入女孩儿的怀中。
“小妹妹，乱扔垃圾不是好习惯。。”
女孩儿掀开眼帘，陆软软要比她高一个头，她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和她视线相接。
哪怕陆软软没有刻意释放成年alpha的压迫力。
距离近，依然能够嗅到她身上针尖一样的强横的气息。
女孩儿鼻息一顿，怒目圆瞪：“抄袭狗无耻，你知道多少人因为你研发出来的虚拟智脑陷入昏迷吗？你毁了我的梦想……”
小姑娘恶狠狠控诉着，语气竟似有些哽咽。
陆软软伸手抹了抹她毛茸茸的短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心平气和：“你呢，答应姐姐，下回别扔垃圾，我现在就去将他们唤醒，归还你的梦想，行不行？”
小女孩儿一愣。
陆软软已经站起身，重新牵起霍景闻的手，往研究院走去。
她看上去依旧是懒洋洋的，步调散漫，像是没多少精神一般。
走到研究院门口时，脚步顿了顿，善解人意的回头。
花瓣似的眼睛微弯，琉璃般剔透的眼珠扫过来，蕴在天光之中，里头跳跃着纯粹的坦然与善意。
镁光灯连番闪烁。
陆软软勾着唇，冲身后以小女孩为首的一众虚拟智脑爱好者，鞠了一躬。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霍景闻，语调慵懒：“相信我和他，回去吧。”
霍景闻站在一边，盯着女alpha明艳的笑脸，目光一错不错。
她站在他侧面，明明没有他高，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前进了一步，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将他完全笼罩在拉长的背影里。
这原本是他该给众人鞠的躬，她帮他挡在前头。
霍景闻盯着陆软软缓缓支起来的腰身，长卷发拂过脸颊，随着她回头，缓慢的甩向身后。
四目相对，霍景闻心口没来由生出沉甸甸的感动，紧紧扣住她的五指。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陆软软低笑：“这让我想当众吻你。”
霍景闻眸光闪了闪，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住她在他耳边呵气如兰。
花了好大力气抽回视线，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陆软软，你最近无时无刻都想侵、犯……保护我。这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没有能力解决事情的omega。”
陆软软捏紧他的手，语调三分散漫，三分认真：“那你能不能委屈一下，装作不太有用的样子，让我释放出属于弱弱alpha的保护欲？”
霍景闻一噎，张了张嘴，迎上她漂亮的眼睛，喉头上下滚动了两下，清冽的眉眼舒展开，薄唇溢出低低沉沉的笑声，应道：“嗯，你以后要好好加油了。”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原地，身后骚乱的人群安静了很长时间，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摁在原地，久久没办法回过神儿来。
齐刘海的女孩目送陆软软离开，切了一声，冲身后伙伴说：“走吧。”
“小艾，咱们就这么放过抄袭狗吗？？”
“狗什么狗？你见过狗长那样的吗？”齐刘海的少女咂咂嘴，烦躁的眯了下眼睛：“看她长得人模狗样，相信人一次。”
新闻发布会现场。
“请问莫教授，您什么时候发现陆工程师抄袭，其间有没有与对方进行谈判，阻止对方进一步参与虚拟智脑研发？”
莫教授坐在新闻发布台边，他回头冲坐在左手边的陈院长露出个抱歉的笑容。
慢半拍的看向提问的记者，面不改色了点了点头。
而后将话筒递给祁艺彤，以眼神示意她进行补充。
祁艺彤礼貌颔首。
轻咳一声，冲台下记者有条不紊叙述道：“一个星期前发现陆工抄袭事件后，我最先联系了我的老师。并向霍副院指出，陆工对于e形转换理论认识不足，继续参与虚拟智脑建模恐怕会令项目本身遇到更大困难。然而建议提上去，霍副院并不信任我……”
祁艺彤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台下记者一片哗然。
陆软软与霍景闻进入新闻发布会现场的时候，恰好遇见这一幕。
“没有理由令我信任你。”霍景闻与陆软软相携走过来，台下记者出现一阵骚动声。
陆软软双手插兜，冲霍景闻点点头。
后者面不改色的接过话筒，操着他那一口醇厚、几欲令耳朵怀孕沉嗓，言简意赅：“我是这次虚拟智脑的总负责人。”
霍景闻冷眸扫了一眼台下举手提问的记者，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诸位稍安勿躁，关于此次智脑出现重大事故问题，与虚拟智脑项目组所有工程师无关。”
他的语气刻意停顿了片刻：“这是一起蓄谋已久，人为投放病毒的犯罪案件。当然，莫教授师徒刚才所说的抄袭事件，我可以很直白告诉诸位，此事纯属污蔑。”
此话一落，在场所有人全都坐不住了。
“霍副院。”陈院制止他，深怕他说出更不利于研究院的话。
然而霍景闻只是轻飘飘的瞥了对方一眼，而后目光凌厉的扫了两眼莫教授、祁艺彤。
男人不笑的时候，漆黑的眼珠像是玉雕砌的光面，睇过来的视线，宛若一眼能将人看穿。
他这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明眼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话里话外直言不讳的将矛头毫不留情面的指向莫教授两人。
莫教授自持身份，眯着眼，重重的敲了下桌面。
祁艺彤见此，小声覆在导师耳边低语了两句。
抬眼看，向霍景闻，唇角重新挂起得体的笑容：“口说无凭，霍副院与陆工程师两人之间是伴侣关系，难免存在包庇偏颇，如果您拿不出证据，妄图以势压人的话。我和我的导师也没有任何办法。”
陆软软快听乐了。
祁艺彤玩的一手借刀杀人，现场直播的新闻发布会上，拉大旗，扯出霍景闻背后的势力。
一旦他们拿不出铁证证明抄袭为假，或者解决不了一百个人昏迷事件，以势压人在网上发酵发酵，霍景闻怕是会被舆论狠狠咬死。
陆软软其实挺不耐烦和白莲花磨嘴皮，打脸分很多种，最直白的方法是，不给她任何一个眼神，用技术说话。
然而霍景闻比陆软软有耐心，冷冷的扫了眼祁艺彤。
看向台下记者，语气沉敛：“诸位手中拿到的抄袭通稿，一个星期前我派人压下去过。原因是，对方的污蔑纯属子虚乌有。”
这就是承认了，台下记者手都快举麻了，想要获得提问机会。
而霍景闻像是没看见一般，丢给霍岑一个眼神。
发布会投放大屏上，很快出现了那晚公关部紧急做出来的证据链。
霍景闻手里捏着蓝牙调节器，将莫教授的那篇论文与陆软软的日前发表的论文做了个类比。
他的声音寡淡，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语速飞快。
哪怕是拿出了证据，也像是不耐烦在这种小打小闹的污蔑上浪费太多时间。
“六年前，有一位化名“咸鱼鱼”的游戏用户，成功通关“模型拼凑游戏”，而在这款游戏中，她将“e型粒子转换模型的理念融入拼凑过程中，比莫教授论文发表早整整一年。”
霍景闻语气停顿了片刻，眼神扫过台下震惊的众人，语调斯理：“学术上的问题，原本应该学术上解决，我的伴侣陆软软，她是个极其低调的alpha。她年少就可以成名，十七岁化名咸鱼鱼提出来的理论，已经比现在星际虚拟架构模型理念更先进。”
霍景闻的语调不急不缓：“五年前莫教授因为观看了她的视频改编发表出一篇模糊的“e型粒子转换”论文。哪怕知道对方抄袭，陆软软也不愿意多此一举拆穿，原因很简单，莫教授五年前提出的理论，一旦用于实践，行不通。”
言外之意，没有意义的抄袭，自然很容易在实践中被拆穿。
就是没想到，这么一个抄去表面的理论，现在反而成为诬陷正主的蹩脚证据。
霍景闻操持着他一本正经的口吻，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说出的话却让人无地自容。
莫教授听见“咸鱼鱼”三个字的时候，就再也没吭声。
他是模型构建学术界泰斗级人物，关于五年前那篇论文他其实一直心存芥蒂。
虽然严格意义上，他的行为算不得照搬，却的的确确是看了“咸鱼鱼”的游戏建模过程，写下的这篇论文。
一个月前，徒弟想要拿出这篇论文和虚拟智脑抢占商业市场，莫教授原本犹疑不决，怕节外生枝，正主找上门。
可是终究是抵不过金钱诱惑，许少那边答应给他目前研究的项目注资
考虑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咸鱼鱼”并没有发表类似的论文，本人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莫教授再三犹豫后，还是答应了将这件事提出来。
只是万万没想到，“咸鱼鱼”就是目前星际联邦天纵奇才的模型架构工程师陆软软，按照时间线推算，提出这个理论那年她仅只有十七岁。
莫教授取下鼻梁上的眼睛，一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颓败的往椅背靠去。
大屏幕上，关于抄袭的逻辑链，用大写的标红字体条条框框标注下来。
媒体的闪光灯，不停的打在台上几人身上。
祁艺彤眼神闪动，眼角余光瞥见莫教授颓败的模样，狠狠的咬了咬牙。
尽管所有的证据摆在面前，她依旧不太相信，陆软软有这份真才实学。
九年前祁艺彤就派人彻底调查过她，陆软软是什么学习情况，祁艺彤一清二楚。
那么蠢头蠢脑的东西，忽然变成万众瞩目的天才。祁艺彤看到只有一种可能，霍景闻强行包装。
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祁艺彤脸上堆砌出职业性的微笑。
冲霍景闻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抱歉霍少，我不太接受您的说法。“模型架构”这款游戏是您公司旗下的游戏项目。咸鱼鱼即便真的在六年前提出过这个理念，并不代表陆软软就是咸鱼鱼。我和陆工曾经做过一段时间校友，她呢，高中时期……”
“跟她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陆软软双手支棱着下颌，看也没看祁艺彤。
她比霍景闻直白多了，抬起手腕瞥了眼腕表，似笑非笑的看向男人：“小景，还剩十分钟，再耽搁下去，今天的婚礼就来不及了。”
台下的记者差点被她这么副看淡别人生死的语气给气死，由于他们的过失，目前有将近一百名志愿者无法摆脱虚拟智脑。
而虚拟智脑项目总负责人与总架构师却想着结婚！
台下一阵骚动，好多记者怒目圆瞪的看向陆软软。
下一秒。
陆软软摆放好自己与霍景闻身前的光脑。
拽过话筒，懒洋洋的看向摄像机：“我就是模型架构主负责人，我叫陆软软。”
她冲下面的小王点看了个头，示意链接智脑终端，将数据投放到大屏幕。
“我给你们唯一的解释是，被陷害，不解释。”
陆软软往身后的椅背上靠了靠：“虚拟智脑主架构，并不是只有“e型粒子转换结构”，主框架可以用另外一种算法搭建，这是我本人送给伴侣的福尔摩斯礼物。原本觉得没必要人尽皆知，但是非得有人破坏它，那就向你们展现一下另外一种超前算法。”
陆软软回头冲霍景闻点了个头：“小景，还记得我之前交给你的框架计算方法吗？”
霍景闻颔首。
“我还有一句话没告诉你，模型架构万变不离其宗，哪怕被人投放黑星s数码病毒，强大的框架下，所有病毒依旧是无可遁形。”
陆软软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祁艺彤的身上，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在祁艺彤注意到的时候，又轻描淡写的抽回。
陆软软手指搭在光脑键盘上，冲身侧的男人笑：“宝贝，你准备好了吗？”
霍景闻点了点头。
两人的手指不约而同的搭在光脑的键盘上。
台下记者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然而随着两人手速同时增加，大屏上投射放大出虚拟智脑部分主框架后。
病毒被显微镜过滤器方大出来，具象化成鹅卵石大小的小黑点。
六维框架图形遭受黑点侵蚀，已经有部分框架变成了黑色。
陆软软手速极快，键入代码，将中了病毒的框架，直接切断，而后像是变魔术一样。
大屏幕上出现移动光标，对分散开来的光点进行直接击毙。
霍景闻跟在她搭建的框架后，填补数据，手速脑速同样惊人。
新闻发布会上，鸦雀无声。
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高台上的两人。
台下有实习生记者，拉了拉老记者。
小声问：“老师，他们在做什么。”
“灭杀黑球星s侵入病毒。”
“不是说s级侵入病毒以咱们目前的水平，根本无法攻克。”
“嘘，摄影机拿稳，别激动。那是星际联邦最强的数据师与架构师”。
…
“小景，你能看见吗？”
陆软软手指速度未变，额头抵在手臂上，歪头看他。
霍景闻：“什么？”
“还没看明白吗？按照这种建模方式解析的话，数据分布走位构成图形，是什么形状？。”
“手……手指。”霍景闻眼睛定在频幕上，惊讶的睁大眼睛，他的呼吸不由粗重了些，心脏砰砰乱跳：“陆软软，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把自己的虚拟形象融入了主框架中。”陆软软轻笑出声，一心二用的解释道：“你不是想知道六年前我同你分手的原因吗？我呢，很多话说不出口，所以要麻烦你用我交给你的算法，解开我的虚拟形象，它会告诉你原因，一直陪着你。”
“按照我的速度，也许要一辈子才能解开吧。”
陆软软低喃：“那就一辈子再知道吧。”
霍景闻没办法一心两用：“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结束那一刻，霍景闻眼角沾染了些汗水。
这还是他第一次配合陆软软比拼脑速与手速，有那么一刻，只要侧眸便能看见她沉敛的眼睛，褪去了往日一贯的懒散，既专注又妩媚。
心口被她专注的神情轻而易举的点燃。霍景闻用了十二分注意力跟上她的建模速度，与她一起操控数据。
两人同时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大屏幕上最后一个病毒灭杀后。
就在所有人以为结束的时候，光脑忽然一暗，接着出现一串反定位追踪数据。
智脑自动对截获的病毒复盘，追踪其启动位置。
祁艺彤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大屏幕上，连环播放出：
她与许圣交易地址。
她操纵病毒为张媛演示投放过程的时间地址。
以及那晚张媛投放病毒时与她的聊天记录。
祁艺彤唇角的从容一一淡去，她的面目显得逐渐狰狞。
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生命里加上了陆软软的影子，自从九年前她设计车祸开始，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偏离了轨道。
潜意识里，她冥冥中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该是自己的，包括霍景闻，祁家，还有此时此刻，至高无上的荣誉。
然而镁光灯闪烁下，陆软软站在众人拥簇的灯光与掌声下，毫无违和。。
而她面对的是，谴责与质问，台下星际警察拿着镣铐，缓步而来。
祁艺彤迟缓的抬头，眼睁睁看着不远处陆软软站起身，拥抱身材高大的男人，她旁若无人拉下他的头，在那双刻薄而寡情的唇瓣上反复□□。
男人眼底是纵容与宠溺，陆软软脸上是嚣张与占有。
祁艺彤听见陆软软用她吊儿郎当的口吻问：“宝贝，我送发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霍景闻垂眸，深情专注唤她：“软软……”
祁艺彤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狠狠的戳入手心，她举起一人高的话筒架，使尽了毕生的力气，往陆软软后脑勺砸。
“你去死！”
她踉跄向前，手臂抬起话筒架，星际警察却已跨至她身前，死死的将她摁倒在地。
银色的镣铐咔嚓一声禁锢住双手，祁艺彤愣愣的看着自己匍匐在地，满目狼狈，声名狼藉，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蹲下身，手肘搁在膝盖上，撕心裂肺的哭出声：“为什么？”
“我也很惊讶。”陆软软一步一缓的走向她，唇擦过祁艺彤的耳边。
不太有精神的打了个哈切：“身为这个世界天之娇女，你……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地位、才能、人脉样样比我好。只要不做妖，其实没有人影响的了你。然而你眼界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狭窄，似乎把所有恶念集中在我身上，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生存的意义仅仅只是为了将我摁死。。”
祁艺彤停止了哭声，迷茫的盯着陆软软的眼睛。
“那天张媛投放病毒的时候，我在一边看着。”
陆软软低笑了一声，见祁艺彤眼珠缓慢的方大，几欲瞪出来。
她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看来你对算计的人是什么底细都没有摸清楚，我觉得你……身为这个世界上的女主，挺差劲儿的…”
祁艺彤喉头一哽，目眦欲裂撞上陆软软懒散的眸光：“是你！！是你算计的我！”
陆软软直起身，无辜的耸了耸肩。
冲一边的警察，施施然说了一句：“警官，她可能疯了。”
祁艺彤被警察紧紧的勒住后背，强制押解离开，无数镁光灯打在她的脸上。
她脑海在某一刻出现了一大片空白，似乎所有的记忆被抽离出去，再也抓不住一般。
她原本没有那么恶毒，性格温柔有礼。
身为祁正名正言顺的亲孙女，哪怕庸庸碌碌，也可以得到巨额财产。
她不需要设计陆软软，也能过的一帆风顺。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状态就变了，似乎从九年前，看见她的那一刻，陆软软就像是自己天生的敌人。冥冥中，有种她们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祁艺彤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将自己的眼界越缩越窄，所有的目光放在了陆软软一个人的身上，生命中除了跟她争斗外，再也想不起来别的什么，才把自己的人生推上了死亡的高地。
这天天气极好，白云推挤天边，天空蓝湛湛的。
蓝星海湾。
霍景闻与陆软软举行了世纪婚礼。
白天是一望无垠的海，海水清澈，沙质细腻。
花瓣铺散在沙摊上，海面盛放着两人巨大的婚纱照。
远处是影影绰绰的山，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细语，天空是碧空如洗的澄澈，海湾是宾客晏晏的氛围。
牧师站在前头，问：“你愿意吗？无论生老病死。”
陆软软点头，她费了好大力气，撑住愈发沉重的眼皮。
将婚戒戴在男人的修长有力的手指上，她勾唇道：“宝贝，能让我抱抱吗？”
沙滩上，传来巨大的起哄声。
就连霍老爷子也不由得嫌弃的别开视线，冲祁老爷子吹眉瞪眼：“你说软丫头，怎么这么能撒娇？结婚这种场合，说抱就抱成何体统……”
他的话没说完，祁言冷不丁抬起头，两行泪水从眼眶滚落。
霍老爷子一惊：“祁小子，你做什么，我把我孙子嫁给你们家，都没哭。你女儿结婚，还把你委屈的……”
“啊！”人群中起哄声变成了惊呼。
陆软软栽在霍景闻到的身上，她穿着婚纱，身体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滑。
霍景闻一把捞住她无力下坠的身体，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他哑着嗓音问：“软软！你……今天不舒服吗，怎么也不告诉我……”
他慌乱的伸出手，遮住她头顶的太阳，碎碎念：“这么热的天气，不舒服为什么你和我不说一声？”
“救护车！爸，妈，快叫救护车。”霍景闻回头。、
看向祁言，后者泪流满面。
他瞳孔猛地一沉，冷静的将目光投向陆路，对方别开了视线。
有那么一刻，霍景闻的脑海是空白的，他太聪明了。
活的过于通透，以至于看见陆家夫妻眼底绝望的悲痛时，忽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这些天她给他所有的违和感齐齐涌上心头。
霍景闻恍然想起来，陆软软某一天起，突然就不爱睡觉了，变的特别粘人，无时无刻缠着他……
她以往从不浪费时间在脸上涂涂抹抹，忽然有一天喜欢往嘴上涂颜色艳丽的口红。红艳艳的在他身上盖章。
那晚在沙滩上，她说：“小景啊，我时间不多了。”
“要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
“你介意某一天我就忽然死去吗？”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几个小时之前，她歪头，懒洋洋说：“我把自己的虚拟形象打在智脑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
为什么他只能和她的虚拟形象在一起？
霍景闻眼底猩红一片，他低头，大拇指反复的揩着她额头上豆大汗珠。
“天气热，你中暑了，软软啊，别害怕，休息一会儿就好。”
霍景闻稳着语调，像是说给自己听：“你瞧瞧客人还没有走呢，怎么能不负责任睡着了，说睡就睡，爷爷他们看着会生气。”
……
“软软，你这个状态，我以为你可能患上癌症，那……会死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都不同我说一声再见就离开？”
霍景闻睁着漆黑的眼睛，滚烫的泪水砸在陆软软脸颊上。
“我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你要死的人？”
“那好歹死在我身上吧。”
霍景闻语无伦次的碎碎念灌入耳膜，陆软软睫毛动了动。心口又痛又压抑。
她花了好大力气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支配身体的力气。
陆软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心里头百转千回。
她放飞思绪，听着耳边男人低哑的声线，救护车鸣笛声传来，她被他打横抱起……
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陆软软压下心底探究，冷不丁问系统：【我怎么还不死？】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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