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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待战

  湾仔庄士敦道,仅高四层砖红色旧唐楼身上,红底白字招牌凌空垂下,龙门大酒楼五个字跃然其间,在四周林立的高耸建筑物中间格外显眼。

  石水渠街口一侧,龙门大酒楼更打眼地垂着一挂三层楼高的通红幌子,金色腾龙护着幅对联,上面行书书写八个大字:「捻手小菜,怀旧风味」。

  在酒楼门面两侧的墙体上,两条青铜铸造的黑龙驾云腾飞,龙身上却布满灰尘,听闻是按风水先生的旨意,那双龙即使经风吹日晒落灰着尘也不得清洗,因故才方能保客似云来。

  进出酒楼的食客络绎不绝,门外两个小报摊,地产、马经、八卦、时政要闻铺满,仅仅给酒楼留下了个出入口。

  忽然街边驶来几辆豪车停靠,体格精瘦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在一众细佬簇拥下准备进入龙门大酒楼,正要跨步而入,又闻身后动静,转头就看到数辆白色平治缓缓驶来。

  “阿大,是蒋天生的车。”

  跟在男人身后的笑面虎扶了扶眼镜,骆驼微眯着眼颔首并未挪动步伐,几秒钟后两人便看到蒋天生从头车上下来,白纸扇陈耀紧随其后,还有众多马仔也跟着走到酒楼门口。

  “骆叔,许久不见,越来越容光焕发了。”

  “听说刚从台北回来?”

  “是啊~哈哈!几个退休探长约我,大家好久不见了聚一聚。”

  蒋天生西装笔挺,周身散发着一股商人的精明圆滑,他礼貌笑着上前同骆驼亲切握手,聊得热络。

  老豆蒋震一手开创洪兴,也一向最尊崇长幼礼仪,所以蒋天生自小耳濡目染,现在碍于骆丙润是长辈,即使是心里有火,明面上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蒋生你也是,最近都有在健身?越来越壮了…”

  骆驼和蔼地拍拍男人坚实的手臂,脸上表情亦是慈祥可亲,两大社团龙头谈笑寒暄着,在侍者引路下上了楼。

  一行人入内,迎面即见一道月白色大理石梯蜿蜒而上,高耸的厅堂穹顶垂下一盏约一米高的山水宫灯,五只红灯笼串成一线做陪衬,整个装潢格调古意昂然,韵味十足。

  龙门大酒楼建于一九四九年,又于六十年代鼎盛时期安装了冷气,在全港都属超前时髦,这间酒楼几乎与香港餐饮业潮流同步,故而又被业界称其为「活化石」。

  厅堂内,老侍者迎来送往,白衣白裤,慈眉善目,另一边,阿婆级的女侍则推了部点心车缓缓地在客人间穿梭,车上蒸笼高高一迭,装满各色传统粤式早点。

  此时正值上午,酒楼内坐着悠闲喝茶吃点心的老街坊和慕名而来的食客。

  三楼厅堂靠窗位置的圆席边,单独坐着一位戴着银丝边眼镜、一身便服的健壮中年男人。

  但在他看似平平无奇的外表下,却渗透出非同一般的极级权威,不苟言笑的神色让人疏离不敢靠近…此人正是让黑道闻风丧胆又难得一见的香港警界至尊——许一。

  另外几个便服警员坐在另一桌,看着骆丙润同蒋天生一起说说笑笑走来,许一仍在漫不经心的翻看手中报纸,并未对两位社团话事人的到来作出任何表情变化。

  骆驼和蒋天生聚集在此,便是收到他的「约谈」。

  两位龙头分别落座席对面两边,许一坐在中央位置,待两人坐定,他慢慢把报纸放置在桌前才开口说话:

  “看完一份报纸,终于等到两个大佬赏光到这同我吃个早茶。”

  骆驼和蒋天生看了看中间的男人,又面面相觑。

  谁也没想到O记会直接派出这个六亲不认的铁面人跟他们谈话,看来是特意避开他们各自在警局内部的线人。

  看二人沉默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许一又将话头转移到面前的《大公报》上,封面刊登的是昨日两个社团人马在观塘的械斗事件,两死五伤,更有多名不愿伏法的古惑仔被警方逮捕。

  “大家都说香港的治安不好,其实也不是,说它好,但好像日日都有麻烦事发生。”

  “现在整个东九龙和铜锣湾都被你们手下的人搅得天翻地覆,不管是做正行还是捞偏门,对大家都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我今天请两位麻烦人物过来,主要是想知道你们对最近发生的事怎么看?你们手下的人日打夜打,究竟想打到什么时候?”

  “而且最近立法局又来烦我了,你们说我该怎么做?”

  蒋天生看了一眼骆驼,这狡猾的老家伙在事发那几日就借故去了台北,最近东英闹出的这些事他都能有借口推脱,最后无非是归咎给手底下的人脱罪。

  虽然是东英事先在暗中作梗,但他手下已经入狱的大宇则是挑起最近这些祸端的源头,他作为龙头难辞其咎。

  “许生,你这样的身份…我们怎么敢回答你的问题啊?”

  骆驼端起桌上龙井喝了几口看向许一,笑得慈眉善目却又让人心中忐忑。

  “今天我特意脱了制服跟二位倾谈,就是不想要有太多规限。”

  “想讲什么就讲什么。”

  中年男人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笑意,身子稍微往椅背靠了靠。

  观塘已经被搅到失手,这几日蒋天生本欲让陈浩南联合韩宾,一起对抗东英介入铜锣湾的势力,现在他看出来高层有意出面叫停,而且目前形势紧迫,想来东英社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正好喘息片刻韬光养晦。

  “我们洪兴和东英手底下的人向来是有些摩擦,大家出来行在所难免,但我们龙头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蒋天生说着就端起茶壶,往骆驼的茶盏中又斟上热茶,骆驼也是没想到他突然会有这样的举动,诧异的同时也礼貌含笑谢过,不知道这个奸商的九曲回肠里又装了什么心思。

  “骆生的意思呢?”

  许一转头看向左侧的骆驼,镜片下的凌厉双眼有种不可置否的威严。

  看这情势,骆驼也不想碰钉子,虽然奔雷虎顺利拿下了观塘,但洪兴依旧不肯罢手,大宇手底下的门生还在持续作乱,三天两头扫东英的场,想来也是蒋天生的授意,他佯装无奈又无辜,轻轻叹了口气回答对方:

  “蒋生同我向来都是和和气气,是细佬们年轻气盛不懂事。”

  两个男人好像默契十足一样回答他的问题,就像是在他面前各怀鬼胎的表演「和头舞」。

  许一笑着摇摇头,也不想和两人绕弯子周旋,该说的他还是会毫不留情的摆在台面上:

  “讲实话,我也没有那么憎黑社会,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只不过是路数不同,但是我们始终都有正邪之分。”

  “我们抓你们的人,又要讲证据,又要讲人权,真是好麻烦…”

  说罢许一又看向两人,语调也愈发郑重起来:

  “所以我限你们三日之内,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给我搞定这堆烂摊子,我要香港安安静静。”

  “你们黑社会做事野蛮,我们差佬也不见得会斯文,黑帮晒马,我都晒马。”

  “如果你们想让全香港警方时时刻刻都针对你们,那就尽管继续玩。”

  “不要怀疑我的实力,也不是吓唬你们,如果要我彻底清除全香港的黑社会当然没可能,但是要消灭一两个像你们这样的社团,我就一定做得到。”

  “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吧,这三日,我会睁只眼闭只眼。”

  男人义正词严说完后站起身离开,表情亦是不可撼动。

  虽然骆驼和蒋天生表面上未有太多情绪变化,虽然心中都互相不爽彼此,却又不得不屈服这股来自白道的压力。

  回到中环后,骆驼致电雷耀扬和乌鸦,吩咐二人立即收返人马,在被警方抓捕的人当中选几个替死鬼算是交差,准备等这阵风头过后再施行下一步计划,两大社团总算是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秋分刚过,阴天和多云的时间占比逐渐减少,降雨也不似前几个月那样频繁,温度和湿度都开始下跌,整体气候算是比较干爽宜人。

  那日清晨大雨在报社楼下匆匆一别,雷耀扬又消失了好几天,但齐诗允很明显感觉到,最近两个社团的冲突正在逐步减少,也没有人再来跟踪她。

  可怎么都感觉,像是一场强烈风暴过后的短暂平静。

  今天是礼拜五,齐诗允和同事来到快活谷马场例行采访赛事。

  马场外围的看台上挤满了人,比赛会在傍晚五点四十五分开始,赛程一个小时,现在是四点半,各种方式的投注已经接近白热化阶段。

  这项起源于西洋的舶来品在香港开埠后迅速兴起,历史源远流长,但是赌马却是世界公认的最难的赌博项目。

  赛马不可控的因素实在太多,一点小小的改变,都会导致最终结果极大的不确定性。天气、风向、骑手和马匹的状态…以及马当天吃了什么都很关键,甚至比如领跑的马稍微崴一下脚,整个比赛结果都会完全改变。

  齐诗允站在记者席位,望着偌大的马场出神。

  「有赌不为输,有输皆为赌」。

  呆在周刊这段时间,齐诗允也明白赌马这种东西,逢赌必输。

  很多人输到不敢再来马场,有的滥赌成性却要怪马场,殊不知,输多过赢才是常态。

  而现在的她又何尝不是一个赌徒?但她赌的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未知结果,这场赌局里,她的胜算又有多少?

  但面对程泰那样强大的敌人自己是何其渺小羸弱,独自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论她的笔尖能够组合出多少横竖撇捺用来控诉他揭发他,都不足以撼动他分毫。

  所以或许是命运的契机,她现在没得选,也只能这么做。

  看台的璀璨灯光如数亮起,即便是耀眼夕阳悬在天边还未陷落,但马场内已经是一片灯火繁华景象,看台上鼎沸人声吵嚷,和碧绿草场内正默默忙碌赛前工作的人员形成鲜明对比。

  几分钟后,马场内骑师和马匹开始就位,十四匹品相优良血统纯正的骏马一字排开,静静等待开赛枪声。

  当赛场发号施令的枪声响起后,良驹从匣箱里竟相冲出,铁蹄萧萧将碧绿草皮踏破,各路骑师争先恐后抢闸,又快速反应将马带到内圈,赛况十分激烈,看得人热血沸腾。

  这是一场无需指挥无需伴奏的混声大合唱,看台上聚集的马迷们声嘶力竭的吶喊,只为了「发达梦」马到功成,而更高层的观赛包厢内大多数都是相对淡定的豪绅政要,赛马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社交。

  赛事结束后,齐诗允和同事告别正准备走出马场,包中手提电话响起,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间能找她的只能有一个人。

  雷耀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等在马场外的车内,齐诗允上了他那架锃亮显眼的红色法拉利,自己的那辆老爷车则被他吩咐人开回了基隆街。

  将近两周时间两人只匆匆见过一次,雷耀扬的心思显而易见。

  两人一起吃过晚餐后,齐诗允本以为他还要带自己去半山,谁知他直接带自己过了海,到了澳门。

  来时路上,齐诗允也好奇问他为什么突然带自己来澳门,雷耀扬只说明日会有家新赌场开业,是他推脱不了一定要来道贺的关系,必须要她陪自己两天,她也只能无奈找了个临时出差的借口应付家里。

  从码头下了船,早已有司机和豪车等在附近接应,一路驶向占据澳门地势高处那座建于一八七零年的BelaVistaHotel。

  这里曾经是十九世纪葡国人私宅,整座建筑雍容华贵与幽然私密巧妙结合,别墅被改造过多次,现在变成只有四间客房、四间套房和一座六十席餐厅的精品酒店。

  听说这里再过几年就会被改造成葡萄牙驻澳门总领事馆,从大陆回香港后一直未得闲暇,正好最近有空档,雷耀扬想要趁在这之前好好享受一次。

  车最终停在西湾湖上方的何贤将军大道,积淀深厚的建筑在灯光投射下呈现出暖黄色,椰风树影婆娑,安静得与世隔绝。

  雷耀扬牵着她在侍应的接待下进入酒店,两人的套房在三楼。

  室内外装修极致还原曼努埃尔风格,因为客房数稀少,赐予了每间客房可眺望南海的优美门廊,套房里拥有扭转造型的圆柱、国王纹章和雕饰精细又繁复的窗框,以及空间比其他酒店客房还要宽敞的浴室。

  飘渺雾气在浴室中不断蒸腾,隐隐能听到雷耀扬在门外讲电话的声音,足够两人使用的白色浴缸内,齐诗允双臂抱膝,独自坐在当中闭眼放空思绪,潮热的池水熏得她脸颊发红。

  猜想今晚肯定又是一场逃不过他掌控的翻云覆雨,但每次与雷耀扬亲密相处,她都会产生一种自相矛盾的强烈情绪。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吸纳他无穷无尽欲望的容器,被他不餍足的侵占索取,可每次内里空虚被他填满的感觉又奇特无比,而且更可怕的是,她已经渐渐适应了他的每一次触碰,自己也会做出反应。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制造的麻烦与困境,但他带来的潮欲如泉涌般,冲散了日常琐事烦忧,齐诗允有时候都只想沉沦在这无休止的性事中不做他想,企图用这种卑劣的方式逃避她伤痕累累却又已成定局的污浊人生…

  齐诗允坐在浴缸中沉思了许久,计划着她和雷耀扬的下一步进展,也不知道明天又要会面什么人,她只想要早点弄清楚,雷耀扬和程泰,到底是什么关系。

  起身穿好浴袍,吹干头发出了浴室,齐诗允环顾了一圈,套房内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空气里只余留一股淡淡的More雪茄味道。

  但她眼尖的发现床头柜上有张便签,走过去拿在手中细看,纸张上的字迹矫若惊龙,遒劲有力,是雷耀扬临走之前留下来的,他只简短的写了几个字:有事应酬,你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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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大家久等啦!下一章终于是肉啦~蛤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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