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布置_殊色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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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布置

  刘汉立国之初,循周制,诸侯岁入长安面见天子,春曰朝,秋曰请。

  其后数度变更,朝请之制由每岁必行,渐变作隔两岁,间或有不定期朝请.至成帝时,日益荒废,后逢外戚乱政,刘姓诸侯更不愿入长安朝请。直至先帝刘宽时,有心复制,却无力施行。

  如今皇位传至少帝,天下稍定,正该是复朝请的好时机。况且借着朝请,还可辨出诸侯是否着意归顺。

  郭瞿话毕,刘徇也不急着回答,只屈指轻叩两下桌案,笑着请郭瞿入座,方作洗耳恭听状,示意他继续说。

  郭瞿施施然入座,再拱手道:“瞿直言,请大王莫怪。当日大司徒便是在诸将聚集之际,为太后所害。此番若要入长安,盼大王定慎而又慎,莫重蹈覆辙,令辛苦建立之功业毁于一旦。”

  提及兄长之死,刘徇和煦面容下一片阴霾。然不过再饮一口茶,又恢复如初。

  他冲郭瞿虚虚一揖,先谢道:“君卿肺腑之言,我定谨记于心。此事我心中有数,只是目下还需先沉住气。”

  郭瞿见他如此,便知他定已有计,遂点头不语。

  刘徇沉吟片刻,道:“目下,有两件事需君卿着手。一来,北面幽州地界,尤其与乌桓交界之上谷、渔阳、右北平等诸郡情形,需好好打探,来年乌桓与匈奴,必有一战,我等可徐图之。”

  郭瞿闻言,微怔一瞬,便立刻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

  乌桓源出东胡。东胡为匈奴击溃后,分作几支,其中有退至乌桓山者,称乌桓。

  武帝时,卫霍打破匈奴,乌桓遂臣服刘汉,迁至幽州五郡塞外驻牧,受护乌桓校尉管制,代汉抵御匈奴。然成帝时,外戚掌权,待乌桓颇多不屑,威逼利诱,轻之鄙之,遂致乌桓又降匈奴。

  近两年来,幽州边境骚乱不断,乌桓又难受匈奴欺压,二族必有一战,届时若看准机会,可得渔翁之利。

  郭瞿登时点头大赞:“大王之思虑,果然事事先瞿一步,惭愧!”

  刘徇但笑,知他已领会,便不多言,又将姜成君一事一并告知后,道:“此便是第二件事。谢进还在信都,你且教人去吹一吹他的风,好教他将此事大书特书,送去长安,令那些人都知道才好。”

  郭瞿连连应下,自去安排。

  ……

  姜府中,姜瑜一夜未眠,望着由医工敷药包扎过伤口后,仍是枯槁萎靡,惊恐万分的姜成君,心中又痛又怒。

  一夜间,英姿少年熬得眼眶通红,面色枯黄,仿佛老去了十岁。

  直至清晨,收到自信宫中送来的刘徇亲笔书信,方知这一番严酷惩罚究竟为何。

  姜瑜既痛心,又犹豫,几度欲质问长姊,却又被她惨白颤抖的模样堵住了还未开的口。

  这信上所言,八成不假。他遂将府中仆从唤来,拷问知情者,不多时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将他先前的一切愤怒与怀疑统统击碎。

  从前一心信任的长姊,竟瞒着他做下这样阴毒之事!

  然在屋中枯坐半日,好容易慢慢接受长姊所行之事,却又联想起这近几月来,遭受的诸多冷落与不公。

  比起先前初入信都时,众人因他父亲对刘徇之恩,而敬重有加,到如今,已再无如此殊遇。他本已前程堪忧,再加之今日长姊一事,即便刘徇肯稍晚外宣,此地怕也再无他容身处。

  先前关汉之言不由浮现耳边,与其在此任人议论看轻,不如趁此时自行离去。

  思量半晌,他终暗下决心,至姜成君屋中,见她昏睡后已醒,便上前问:“阿姊,信都已无你我立足之地,我欲西去投靠真定,你可同意?”

  然姜成君仿佛是惊吓过度,又兼没了舌头,不能言语,只瞪着他,恍惚点头,咿咿呀呀两声,眼中一片茫然。

  姜瑜长叹一声,一咬牙转身出去,当即命人收拾家当行囊。

  当日傍晚,姜瑜便领着姜成君与数十仆从,带着匆匆收拾的行囊,自信都离去。

  夕阳西沉,城外阔道上,姜瑜策马,身后还有马车马匹,因顾着姜成君,行得不紧不慢。

  然行出未有二里,却听身后一阵急促奔马声,伴着高呼声:“子沛留步!”

  此声耳熟,姜瑜不必回头,一听便知是樊霄。

  眼下正值他此生最狼狈时,谁也不欲见,就连昔日至交前来,亦让他有种雪上加霜,当众受辱之感。可眼看樊霄急追而来,避无可避,他只得示意仆从继续前行,自己则勒马稍停,回首冲已至近前的樊霄惨淡一笑:“子郁,你是来替我送行的吗?”

  樊霄原本满面焦急,想了满腔的话要对他说,闻言却忽然梗住,目光黯淡,长叹一声,点头道:“你若打定主意要走,我便是来替你送行的。”

  他白日未直接去姜府,只因不愿在姜瑜最痛苦彷徨之际前去打扰,欲待其稍冷静后再去劝解。然傍晚过去时,却见空无人迹,这才赶紧追了过来。

  “多谢。”姜瑜扯了扯嘴角,始终不敢与他对视。

  樊霄未忍住,犹豫片刻,还是问:“子沛——你当真再没可能留下了吗?今日大王同我说了,只要你愿留下,定还待你如初,绝不会以你阿姊之事稍有不同。”他眼里渐渐有些难忍的晦涩,“子沛,你的处境,我十分理解,当日我堂姊亦是——”

  然他话未说完,姜瑜却突然怒喝一声:“够了!”

  樊霄话音一滞。

  “你与我如何相同?你的堂姊是大王长嫂,虽做了恶事,却不为外人知,你无需经受流言蜚语,如何与我相提并论?”姜瑜攥着缰绳的手愈紧,令马儿焦躁的打哼刨蹄,“子沛,你若再劝我,勿怪我从此与你形同陌路。”

  樊霄闻言,目中满是不敢置信,然再一想,姜瑜之处境,的确如其所言,比他更为艰难。

  他再难劝阻,只得含泪作别,拱手道:“既如此,我不多劝,只盼你好自珍重,来日有缘,能再同饮。”

  说罢,冲姜瑜略一点头,便转头离去。

  姜瑜不做声,望他背影良久,终是毅然离去。

  ……

  数日后,待姜瑜远走,阿姝才亲去陈温府中,寻郑夫人致歉,言明事由。

  她到底也心软,特嘱咐郑夫人勿将此事大肆宣扬。虽不能保证密不透风,然到底也能少了许多风言风语。

  姜瑜的消息也很快传入刘徇耳中。他果然未出所料,出了信都,便往真定去,入了真定王宫。

  只是刘延寿似乎并不欲接纳他,竟是婉拒后将他送出王宫,不再理会。倒是王太子刘安,命人暗中将那姐弟俩安置,并不对外声张,似乎留有他用。

  刘徇想起先前曾派人监视真定,见真定王宫与长乐宫确有沟通,再联系今日之事,当知与章后勾连者,的确就是刘延寿父子。

  数日后,正月至,立春也近在眼前。春耕日前,长安天子诏令诸侯宗亲入长安朝见的诏书,终于送入信都。照正常之行程,春耕日后不久,便该启程前去,才好赶在三月时,随天子入宗庙祭祀。

  阿姝在信宫中也得了消息,当即便着手替刘徇收拾起行囊来。

  因是入朝天子,佐祭宗庙,除寻常袍服外,必还需诸侯王冕服、朝服等许多礼服。

  刘徇当初在长安封王十分仓促,这些服饰除却新婚那日的礼服,皆是到信都后陆续裁制的。因寻常少用,阿姝先取出晾晒,又以香熏蒸后,方才整齐的收入箱中。

  待傍晚刘徇归来时,阿姝已将数套袍服都归整好,正将一顶刘氏长冠收入箱中。

  他信步入内,将那箱中衣物粗略一瞧,揽过她腰身道:“怎只我一人衣物?你的呢?”

  阿姝一愣,随即抬眸道:“夫君入长安朝见,哪里需要我同去?”

  刘徇面上带着温和的笑,一伸手取下她发簪,捻了把垂落下的青丝,于掌中揉抚道:“我乃刘姓宗室,你是我妇,入宗庙祭刘氏先祖,如何不需?”

  “可……那是长安。”阿姝默默别开眼道,瓷白面容上有一瞬难堪。

  长安城里,有缠了她两年的梦魇,更有她此生再也不想见的人。

  刘徇放下掌中青丝,一手捧住她面颊,令她面对着自己,额头抵过去,柔声道:“莫怕,有我在,这样的时间,留在信都反更易生变。”

  他几乎能料到,章后与耿允若要在他身上做文章,必会将阿姝牵涉其中。

  阿姝心中怯懦,却也知他所言不假,遂强自镇定着压下心底恐惧,勉强笑着点头应了。

  刘徇瞧她这故作坚强的模样,心中一阵轻软的爱怜,环在她腰间的手不由更紧了些,教她牢牢贴靠在胸前,低下头去亲她双唇,含糊道:“咱们春耕一过便启程,路上多留些时日,自邯郸绕一绕,恰好探望君山。”

  话音方落,阿姝只觉方才的犹疑与惶惑一扫而空,顿时双眸晶亮,噙着惊喜的笑容,道:“我已久不见阿兄与阿嫂,也有些想昌儿了。如此甚好,多谢夫君。”

  刘徇凑近去吻她耳畔,一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咬了口眼前白润如珠的耳垂,挑眉哑声道:“这样想你阿兄?何时我不在,你也这般想我便好了。”他双手自她腰身处上移,扶住肩被将人往内室带,一路腻在一处,“既要谢我,且教我看看你可有诚意?”

  阿姝登时双颊泛红,眉眼含羞,咬着唇别开眼,由着他作乱,并不推拒,只心中却暗诽,他从前那样一本正经的人,如今说话越发没正形。

  情浓之时,刘徇着意在最紧要时忽然退出,俯身在双目朦胧,面含春意的阿姝耳边喘息道:“此行需多日跋涉,我不想教你劳累,回来再替我生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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