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城破_殊色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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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城破

  只瞧他勒马停住,年轻俊秀的面容上满是凝重肃穆,双眼间也俱是坚毅决心。

  刘徇身侧十多侍卫迅速驱马将他护在正中,拔刀怒喝:“姜瑜,你要如何!”

  樊霄面色一紧,先侧目看一眼刘徇,见他微微点头,方上前高呼:“请诸位先退下!”

  说罢,他先缓下声冲姜瑜道:“子沛,你怎会来?”

  姜瑜望着昔日故友,眼底闪过羞愧之色,不由移开视线,低声冲二人道:“我此来,有要事需禀告大王。”

  说着,在众人目光下,忽然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大王,先前我心高气傲,不领会大王苦心,更不懂脚踏实地的道理,终是错投他人。如今,我心有悔意,不求大王宽容,但有一事,愿亲告大王,以求心安。”

  说着,他挺直脊背,拱手道:“真定王刘安与太后密谋,欲在宫中暗设埋伏,再请大王入宫。非但如此,真定王更欲趁大王与太后僵持之时,悄悄将天子掳走,入蜀中另立朝廷!”

  话音方落,数侍从面面相觑,穆中俱是怀疑之色。先前叛走之人,忽然临阵倒戈,着实难令人信服。

  樊霄却不疑有他,直问:“子沛,你这般冒险而来,可有想好后路?若教刘安那厮察觉,你要如何是好?”

  姜瑜垂眸自嘲道:“我自作孽,将自己陷于如此境地,还求何后路?只消将先前所犯之错稍稍弥补,便满足了。”

  樊霄心下不忍,侧目望着刘徇。

  刘徇居高临下打量他半晌,并未回应他方才的话,却只问:“你阿姊如何了,可还在真定?”

  姜瑜肩膀微一沉,黯然道:“阿姊……情况虽不大好,却算是稳定了,目下仍在真定。”

  刘徇点头,转而冲樊霄道:“子郁,你且去洛阳,领三百人随子沛往真定去,将姜姬一同带出,护着他们的安危。”

  樊霄欣然应下。

  姜瑜眸中闪过震惊之色,猝然抬头,凝视片刻道:“瑜——多谢大王信任!”

  刘徇如此,便是信了他的话。这般一点猜疑也没有,反而即刻派人保护他姐弟二人,着实令他心中震撼而感激。

  那十余护卫中,又分出二人随樊霄与姜瑜往洛阳而去,其余与刘徇继续往夏阳去。

  两日后,夏阳军中,郭瞿等果然收到天子召萧王入长安之诏书。众人当即按刘徇先前吩咐,令大军整装待发,当其一至,便浩荡往京兆尹进发。

  行军间歇,刘徇将郭瞿等招到近前,将姜瑜所言之事尽数告之。

  “虽早有猜测,若十分顺利便令我入宫,定是有诈,却也的确未料想到,刘安小人至斯,先是叛我,如今又要叛章后。”

  刘季遂问:“大王欲如何应对?”

  刘徇望着这一路所经之荒芜景象,叹道:“社稷已毁,民不聊生,震荡之下,人心思定,不可容其再生祸端了。”

  ……

  数日后,刘徇领重兵临长安城下,驻于安门之外后,方携数十侍从入城中,仍宿大司徒府。

  两日后,天子使者冯廷终于亲至大司徒府,请刘徇入长乐宫。

  只瞧他满面谄媚而圆滑的笑容,躬身道:“太后知大王兄长先前蒙冤,因遭耿允那老贼忌惮,方落得惨死的下场,如今萧王清君侧,诛逆贼有功,特命仆来请大王入长乐宫中。太后已将耿允家眷尽数拿下,听凭大王发落。”

  刘徇眸光一闪,温润如玉的面上闪过笑意,拱手道:“且容我去换身衣物。”

  说罢,步入寝房中,沐浴焚香,换上一身熏蒸过的诸侯王冠服。

  与此同时,大司徒府侧门处,一人轻骑而出,行至城门下,自持弓搭箭,仰首朝着空中,一下放开手指。

  只听“咻”的一声,哨箭破空而出。

  城墙外哨兵快马奔出,高呼一声”攻“。

  早已暗中做好准备的大军骤然冲杀而出,令城中本就薄弱的守备军猝不及防,未曾抵挡多时,便溃不成军,教大军一涌而入。

  远处隐隐有马蹄声、脚步声,甚至拼杀声,冯廷谄媚的笑容一僵,猛地起身,才要奔出查看,却见刘徇施施然自屋中步出,冲他笑着道了声“请”。

  不知为何,冯廷忽然脊背生凉,不由自主便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将人引出至马车后,往长乐宫而去。

  马车才行到主街上,冯廷却悚然瞧见一队队披甲执锐的精兵,正整齐小跑而来,令城内登时充满肃杀之气。

  冯廷战战兢兢,差点摔落在地,哆嗦着回身:“大王,这,这是如何情况?”

  刘徇冲他微笑:“这些,都是曾追随我长兄之旧部,听闻太后要替长兄洗脱冤屈,特入城来一观。”

  冯廷已吓得面色灰白,颤抖不知如何是好。城外驻军,可有十万之众,若入得城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双腿发软,好容易至宫门处,又唯唯诺诺转过身来:“大王可,可还……入内?”

  刘徇轻笑着点头,径直下车入宫,道:“自然入内。我忍长兄之仇已三年之久,当手刃仇人。”

  冯廷吓得一个趔趄,后退三步,跌坐在地,顾不得疼痛,只怔怔望着刘徇淡定行去的背影。

  ……

  洛阳城中,前夜才落了场雪,令南宫内外俱是一片素裹银装。

  阿姝见天气虽寒,日光却暖,遂与刘昭、邓婉二人一同又去登云台远眺。

  因离生产不过半月,近来周遭婢子越发小心谨慎,登台前,先给她戴上裘皮帽,裹大氅,捧手炉,待裹得严严实实,才一左一右的数人搀着她,一级一级地,格外缓慢地攀爬而上。

  好容易登顶,众人方松一口气,暂放开手,教她自寻视野上佳处远眺。

  阿姝抿唇轻笑,唇边隐隐现出两朵酒窝来:“我有你们搀着,竟丝毫未觉疲累。只是苦了你们,一会儿回去,都多用些热乎肉羹吧,寒冬腊月里,该多养养。”

  雀儿走了这一阵,圆脸已现出红晕,额角更有薄汗,摇头道:“阿姝快别顾着心疼婢,还有不久就要生产,万不能出差漏。”

  刘昭亦笑道:“阿嫂太心慈啦,我们都只要阿嫂与小子都平安便好啦!否则,阿兄可饶不了我们!”

  阿姝娇嫩的面上笑意更甚,仿佛浸了蜜似的。才要开口,却忽觉一阵心悸,连脚步亦有些不稳。

  众人纷纷惊跳起,忙将她搀扶着坐到一旁,紧张问:“如何?可要去唤女医来?”

  阿姝峨眉微蹙,一手捂住心口,待心跳平缓,方松了口气,摇头强笑道:“不必,方才只是有些心悸,女医说这是常事。”

  邓婉坐在旁轻抚她后背,宽慰道:“想是方才登高,虽有人搀着,仍是累着了。别慌,当初我怀昌儿时,也常有心悸之症。”

  阿姝强笑着点头,目光却望向广阔的远处。

  自刘徇去后,她总有些心神不定,一人独坐时,也总觉莫名心慌。虽女医总说这是寻常症状,令她不必忧虑,可她总觉不安。

  “也不知夫君眼下如何,何时能归来。”

  ……

  长信宫中,章后身披华服,头戴美饰,端坐于高座上。

  底下乌压压跪了数十身披缟素,手脚被缚的男女,或涕泪横流,哭声凄厉,或面如死灰,形容惨淡,正是新丧的大司马耿允之家眷。

  这一众家眷中,不乏近年来,耿允凭着喜好纳入府中的貌美姬妾,本都要趁着兵荒马乱时逃出,谁知未出得城便被太后派人捉来。

  如今个个披头散发,面目脏污的模样,哪里还能辨出美貌来?

  章后听着或凄厉或沉郁的哭泣声,心中躁动焦虑,不由一拍桌案,怒斥道:“将他们的嘴都堵上!

  数个宫人应声上前,一时寻不到巾帕,忙自那些人衣物上撕下布料,硬生生塞入其口中。如此,殿中方恢复寂静。

  然章后却并为平静,反觉心底焦虑愈盛,一面伸出指甲纤长的一手,细细揉捏眉心,一面挥手招来一宫人:“长信宫里的人手,可都布置好了?”

  那宫人忙躬身道:“都已好了,照太后吩咐,共五百人,或携弓箭,或持刀枪,藏于四面,总能将萧王拿下。”

  章后“唔”了声,强压下不安,又瞥一眼身旁空荡荡的座位,蹙眉道:“陛下呢?怎还未寻到?”

  那宫人触到她一双美目中仿佛淬毒的寒冷利芒,浑身一颤,忙又垂眸,瑟缩道:“陛下……仍未寻到。这附近的宫室都寻过了,陛下常去之处也寻过了,都不见踪影,目下正命人再去盘查。”

  章后心中一阵不悦,然紧接着便是更深的不安,不知刘显在这样的时候会去哪儿。

  她张目四顾,沉声道:“去瞧瞧,刘徇到哪儿了。”

  底下有宫人应声要出殿,却忽闻一阵嘈杂而齐整的脚步声与铮铮武器声,由远及近传来。

  紧接着,便有宫人仓惶扑入殿中,泣声高呼:“太后,城门已破,萧王——萧王领军进宫了!”

  殿中静了一瞬。

  众人纷纷朝大开的殿门外看去,便见无数披坚执锐的兵卒,正自四面八方涉阶而上,将这坐落高处的大殿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宫人们无处可逃,亦忍不住惊叫哭喊,奔逃至殿中角落躲藏。

  章后大惊失色,举起手边玉杯,狠狠掷到地上,欲向埋伏的五百人发出暗号。

  然殿中尖叫哭喊声、仓惶脚步声、中午跌落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玉杯碎裂声一下变得微不足道,迅速便湮没。

  章后眼见无路可逃,霍然起身,尖声高呼:“来人!将这群逆贼统统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1-0823:54:19~2020-01-0921:2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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